《乌巢业火》 第三章:风起云涌 免费试读
貂蝉返家的几日过后,王允大宴百官。
宴会开始没多久,王允的神情乍一看是欢喜,但又似是悲切,众宾客也都各怀心事,又不敢开口直言,只能是各自饮酒,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酒酣过半,堂上已是东倒西歪,全无他们素日修养的极好的公卿风度。
王允见众人形状,心中暗暗叹息,这就是我大汉钟鸣鼎食奉养的三公九卿。国家倾覆在即,他们却是醉生梦死。
叹息处,举起酒爵,却不经意撇到了右座处正襟危坐的曹操。王允颇感惊奇,若有所思,起身走到曹操面前,“孟德为何端坐不语?”
曹操见王允来问,并不起身回礼,反倒拿了一根筷子,敲了敲案上的空着的酒爵,回道:“酒爵清陋,不足以奉美酒,待与司徒,对坐痛饮真正的佳酿。”
王允听他话里有话,不由得饶有兴趣,王允本就对曹操印象不错,此时更是青眼相看。于是,宴会开始不久,便先行谢过众宾客,待众人匆匆散去,便将曹操请入了内堂密室。
王允内堂有一处紫金小阁,平素以紫檀翠玉的书架遮挡以为墙面,内里却是别有洞天的,隐秘雅舍,闲暇时王允亦在此处临帖读书。
两人落座方定,烹好清茶。
“原以为司徒有美酒佳酿相留,却不成想只留我喝一杯清茶,司徒虽然风雅,但看来真不是懂酒之人啊。”曹操将黑金建盏凑到嘴边,笑吟吟的说。
王允弯了弯嘴角,知道曹操是故意调侃,便从容地反问了回去,“孟德,宴席之中,你都未曾饮酒,又哪里是贪杯之人?”
曹操笑道:“哈哈,在下并不贪酒,可也知道美酒佳酿,需有好泉水,好酒曲,好时节,好引子,还要蹉跎日久,才能旷古流芳。酒是如此,世事亦如此。不过话说回来,酒,总不及血来的烈,特别是佞臣之血,千酿百酌,有朝一日,喷溅王台,好不壮烈。”
王允沉吟着,晃了晃手里的茶杯,脸色肃穆地纹丝不动,“哦?”
曹操将茶饮尽,直视王允:“司徒,我们既然已经坐在这里了,你又何必在兜圈子,我直说吧。今日之宴,不是为了品酒,是为了找酿酒之人吧,或者说是酿血之人,酿董卓之血的人,我说的对吗?”
王允见曹操开门见山,也不打算瞒他,叹息道:“如今奸臣当道,老夫本欲寻一义士,刺杀国贼,只可惜前遭伍孚失败,老贼又有那吕布在侧,方才群臣如此,醉生梦死,装聋作哑,王道难昌,如之奈何啊?”
“我的司徒大人,方才那帮所谓汉臣,不过沐猴而冠,徒有其表,你找他们,也不怕大计泄露!司徒放心,我屈身侍贼,只待有朝一日,一击而中,为国除奸。”曹操正襟拱手到。
“孟德?你,这,唉,难啊,险啊,若一着不慎,剑碎戟沉奈何?”王允一脸忧虑神情。
“一击不中,我也有后招,若董贼不死,我便连夜出京,回乡举事,联络天下豪杰,兴师勤王,司徒以为如何?本初先前出走渤海,后有书信告我,他已经在渤海整备兵马,我若此番刺董不成,便也回去起兵,到时候会同天下正义之师,再来勤王!”曹操顿了顿,稍下思索,兴奋地回道。
“孟德,你可考虑周全了?”王允抬眼望着曹操,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中,仍是深不见底。
“司徒放心,就算我此番不成,我与本初相交深厚,他袁家又是名播天下,此番起事,我推举本初为义首,想必天下英雄必定响应。”
“恩,眼下之计,行刺不成,也只能付诸刀兵了,只是可怜天下百姓了。”王允叹了一口气,但又无可奈何,继续说道:“哦,我家有一口七星宝刀,今赠予孟德,若大事能成,这宝刀就当为英雄的绶带略添装饰,若不成,就当我送孟德的资财,你变卖了,拿去起兵吧。望孟德大事早成,解民倒悬。”王允对着曹操起身作揖道,然后扭头向密室的内门唤道:“貂蝉,把爹爹的七星宝刀拿来。”
曹操见状,心中思索道,我当不能告知袁绍,貂蝉家里牵扯在刺董的这件事之中,以免多事生非。
片刻之后,貂蝉捧刀出来,置于案上。侍立在侧,见到是曹操,不觉一惊,当日渡口一别,还以为身居深闺之中,今后应该不会再照面。
王允见到女儿扭捏的神态,自己也是真心欣赏曹操,随口玩笑,对曹操说:“孟德,待大事办妥后,不如再来我家,将我女儿也一起带走如何?哈哈。”
“爹爹胡说什么呢!”貂蝉惊嗔道。
“司徒大人说笑了,貂蝉妹妹蕙质兰心,岂可让她陷入战火烽烟,还请貂蝉妹妹好生照顾大人,司徒大人,在下一年之内,必定领兵归来。”曹操自然要维持着自己正人君子的本色,只是心里暗搓搓地想着,自古英雄爱美人,司徒府的千金是这样的妙人,若不是本初先看中,自己娶回来家来,日后在朝堂之上也定会有颇多助力,不过这都不是当下要做的事。
王允笑道:“好好好,果真后生可畏,看来许劭、桥玄当日对你的称赞,说孟德是‘治世之能臣’,不是说大话,哈哈。”
“司徒大人,晚辈不宜久留贵府,以免为大人招祸,我这就告辞了。”曹操抱拳作揖,准备离去,眼角的余光悄悄瞟了貂蝉几眼。
“貂蝉,替我送孟德。”王允点头道。
貂蝉将曹操送至府院后门,悄声说到:“孟德大哥,此行也是要去做危险的事了吗?千万小心啊。”貂蝉想起孟津渡口那一道冷箭,至今仍心有余悸。
曹操低着头,迟疑了片刻,对貂蝉说:“貂蝉妹妹,我此番前去,必定联络本初共同举兵,沙场之事,本无定数,至于何日能到京城,能不能囫囵的活到京城…..唉,你有没有书信或物事要带给本初的,我或许可以效劳。”
“孟德大哥,真的可以带话给本初吗?那真是太好了。”貂蝉没想到还能与袁绍鸿雁相交,当下忙乱也顾不及回房提笔写信,从袖中抽出一锦帕,并用头上木簪刺破手指,当即书道:“悔不当日随君去,残留此身盼君归。松影梅魂照妆奁,红妆难成引鹤鸣。”写罢后将木簪也一起塞到曹操手中。
“孟德大哥,您的大恩,貂蝉无以为报,请…”貂蝉正欲屈膝下拜,已被曹操托住,
“貂蝉妹妹,我与本初和你,也算是患难之交,何必如此,我必不负所托”,说罢转身上马,催马急行之前,柔声对貂蝉说:“貂蝉妹妹,你以后可直呼我孟德,咱们总算也是共过生死的,本初不在,照顾你是我分内之事。”
“孟德..大哥,路上保重。”
转眼间,马蹄声已渐行渐远,不消得须臾光阴,黑漆漆的巷子里,只剩下独影佳人。
话说曹操在京城又逗留了月余,却始终没有机会向董卓下手,而兜兜转转地可疑行迹,却引得董卓疑心大作。曹操无奈,只得逃离洛阳,外出起兵。
几经辗转,终于行至陈留,当即散财起兵,广揽才智之士,集聚英武之将,并传檄袁绍,共商破董之事。
袁绍在渤海接到曹操书信,言及京中之事,登时忠愤难平,突然发现,匣子内仍有一封私信,想是孟德私密之语,拆开一看:“本初如晤,余出京师前,携来一物,送君观瞻,愿不负所托。”袁绍急忙在匣内翻看,心想定是貂蝉有书信前来。翻到锦帕,心下大慟。
失神之中,握着锦帕木簪踉跄进了书房,众谋士在大堂内,俱是茫然神色,只有逢纪,连连叹息。
过了一个时辰,逢纪想大约主公心神稍定,便走到书房门口,“主公,主公?”
袁绍推开门,大步迈入大堂之内,将起兵勤王之事说了。
众谋士议论纷纷。
“主公,我军目前正在与韩馥对战,恐不宜分兵。”谋士郭图道。
“主公田先生虽然言之有理,但此乃天下争名之良机,主公如居盟主之位,则日后天下诸侯必为主公马首是瞻,臣下以为,可派散兵,做足姿态即可,请主公思之。”逢纪接着郭图的话继续说道。
袁绍思索过后,对众臣说道:“颜良文丑二位将军继续给邺城施压,郭图先生替我休书一封给韩馥,他本是我袁家旧吏,我不想与他刀兵相见,请他想想清楚,到底何去何从。至于这次诸侯打回,元图陪我去即可。”
此刻袁绍恨不得立即挥师洛阳,一想到与天下诸侯联盟,兵多将广,拿下董卓自然不在话下,便急着传檄天下,约各州刺史共同讨贼。汉室的各地牧守接到袁绍的讨董檄文,也纷纷响应,此等忠义之举,无论如何都要来凑个热闹,大家琢磨着,若是此事能成,袁绍必能取代董卓,那自己可就是从龙首功之臣,不仅能名垂青史,更能加官进爵,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各路诸侯,几乎没有谁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往潼关外集结。
袁绍先率军到陈留,与曹操会面,两人出了商量会盟之事,言谈间袁绍得知貂蝉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少。
于是全心指挥盟军,初破潼关,再战虎牢关,兵锋直指洛阳城。虽然盟军先锋孙坚与押粮官袁术摩擦不断,但到底大军已经到达洛阳城下。
但哪里料得到,董卓竟然决定焚毁洛阳城,带领文武百官迁都长安。这下盟军大惊失色,万万没想到百年古都就这样被焚成焦土。而诸侯的贪念,也再也无法控制,孙坚率领前部冲入洛阳,夺了玉玺,回江东去了。至于陶谦、鲍信等俱损失大半,也是无力再战。袁术本就与哥哥袁绍不和,推脱粮草不济,欲回汝南。曹操倒是领军追击董卓,谁知半路被吕布伏击,又是大败而回。盟军此刻已是形同虚设。
“主公,不如我们先回河北,待占领河北全境,再图长安。”逢纪劝谏道。
“可是…”袁绍并非不知形势异变,只是他心里又不能明说的话,那便是,出了江山,他终归放不下貂蝉。
逢纪略有急色,“主公,三五江湖豪客可办之事,何须劳动千军万马?”逢纪知道袁绍心中所想,便暗示袁绍此时可回河北后再想办法。
袁绍想想也算是个办法,回府后自可以派遣几名英武门客,将貂蝉偷抢而来,也免得这数千将士为自己一己私事枉送性命,便答应与逢纪回河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