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巢业火》 第十章:渡河激战 免费试读
次日五更,听到布谷鸟在谷中啼鸣的声音,袁绍揉开惺忪的睡眼,望望窗外天空,已经渐渐有青砖色染上天际,于是缓缓起身道桌案前,抚着桌上的桃花笺和玉柄狼毫笔,痴痴的出神,出谷之后如何,青州之战如何,幽云的公孙瓒如何,长安的董卓如何,他的脑子是乱的。
在这谷内,自己尚可做几天自在散人,出谷之后,仍旧要手握长矛,腰跨宝刀,正略钧策,驱驰天下,思绪慢慢爬上眉梢,此时少年英雄的眉间几缕忧虑愈陷愈深。
一时没了方略,一时又烦躁异常,回首过去的半个月,心下一声叹息,竟胡乱端起昨夜剩下的残茶,一饮而尽,口中浓烈苦涩,于喉间辗转难下,袁绍用力闭眼,囫囵咽下,便起身收拾行囊,准备登舟出谷。
约过了三刻钟,貂蝉也已梳洗妥当,二人转出礼仁堂,沿九曲回廊走向江边,见到陵虚已经站在船头等候。
“今日天公欲雨,本初与貂蝉姑娘,出谷之后务必小心,山路泥泞难行,于黄河渡口处亦需留意江面水文,今晨五更,我已经遣人出谷,支会你家随从,本初一路保重了!”陵虚拱手道别道。
“陵叔,保重,如果仙踪移步,定来邺城寻我,本初必将倒履相迎。”袁绍握住陵虚满布纹路的双手,眼神凝重。
两相惜别后,二人登船出谷。随着行船绕过荷花阵,天上的青色愈发沉重,拨舟前行,竟然觉得这荷叶的颜色绿的深沉,到荷塘边时深得都像抹上了几丝乌气。
大概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袁绍在船上亦默默无语,脑中不禁回荡起过去这些年战场上的鲜血,战阵之中鸣金击鼓的声音,旌旗耀眼的颜色,谋臣猛将的眼神,少年疏狂的林间生活,与貂蝉相逢相知的点滴,与慕风沉静无言的告别。
貂蝉依在船舷上望着袁绍,“本初,我随你北去,未及与父亲大人告别,想起多年养育之恩,实在辗转难忘,不如,我们到北方后把父亲大人接来吧,你说好吗?本初,本初~你在想什么!”貂蝉见他不答话,摇了摇他的手臂。
袁绍从沉思中惊转,:“哦,好,好,只要司徒大人愿意,我都听你的。”恍惚间,回应貂蝉。
貂蝉眼帘低垂,神色渐渐低落,:“本初,我们到了北方,怎么办,你,是在跟刘小姐成婚前跑来找我的吧,那是老司徒给你定的亲事,关系到袁家与汉室的关系,所以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办?你不用担心我,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没关系的,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袁绍扶住貂蝉的双肩,“貂蝉,你懂我的心就好,我欲执天下牛耳,不得不行非常之事,很多事情,不是我能感情用事的,我若感情用事,一招不慎,身败名裂无妨,然而跟随我的文臣将士们,却没有声名可败,只有鲜血尽洒,一条路而已,这些,我希望你懂,我知道你能懂。”
这刘小姐是幽州牧刘虞的女儿,也是汉室宗亲,是袁逢、袁成在世时为袁绍定下的姻亲。
正说着,已经远远看到文丑将辕车立于岸边,冲袁绍挥手。
貂蝉望向江边,又看着袁绍,打消了眉间的疑惑,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胸口:“你放心,我懂。”
说话间,船已靠岸,文丑将袁绍貂蝉迎上辕车,吩咐左右分列两旁护卫,自己策马前去,沿着华山山涧向黄河渡口方向前进,一路上,乌云越聚越浓,走出华山山道时,竟已经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出了华山山道,文丑向袁绍请示道:“主公,我们回邺城还是去青州?”
袁绍一路思绪翻转,思量着回到河北后的方略行策,一路闭目苦思,又想起慕风临别的话,淡淡的回了一句:“先回邺城,我猜元图已经将粮草筹备齐全,文丑,遣人告知元图,率一万金枪营将士,五千弓弩手,五千骏骑营将士前往青州北部扎营,与田丰先生围剿青州,随后合兵一处,我先回邺城,待探听清楚公孙瓒的位置,再做打算!”
“诺!”文丑坚定的相信袁绍的判断,多年来,承蒙袁绍将其拔擢于行伍之间,又亲自安顿了文丑的家眷,多少次战场上千钧一发之际,他手按纯钧剑,迎风傲立于战车之上,金甲在鲜血和夕阳的映衬下闪闪发光,眼神沉静而坚决,姿容威仪而挺拔,这就是文丑的主君,文丑坚信,他一定会成为天下的霸主。
几个时辰过去,袁绍的车驾已经行驶在靠近黄河渡口的官道上了。小雨越下越密,渐渐地竟成了一道道水帘,让人看不清远方。
突然之间,驮着辕车的战马,振蹄长嘶了一声。
“袁本初!袁氏逆贼!众将听令,生擒黄顶车内叛贼者,赏金千两,封千户候!”一个苍老遒劲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袁绍猛然定睛一看,跳出辕车,眼见不远处的紫金天命车,心想不好,“董卓老贼!”,转身翻进车内,将护心镜交到貂蝉手上,急促地说:“老贼势大,小心保护自己,我让文丑先带你渡江,切记,保护自己!”说完,转身跳下辕车,翻身上马,“文丑,快带貂蝉走,我来断后!”
“袁绍小儿,哈哈哈哈,你别想逃了,在天子脚下,还敢以你袁家的麒麟兰草图为幔盖覆车,今日相逢,让你知道什么时羊入虎口,尔等叛贼,你一个都别想走!奉先,统统给我拿下!”董卓地咆哮声已经近在耳边。
“主公,您与貂蝉姑娘先走,我来断后!”文丑大喝道,挺枪向前,隔开射来的流矢,护着一行人马向黄河渡口狂奔,转眼间已抵达黄河渡口,文丑缓了一口气,说:“主公,快快,远处一艘小船,我这就叫他过来,”说着扭头向江面上喊去:“喂!船家,快靠岸!我们要渡河!”还来不及船家答话,一支金翎箭划过脸颊,留下一丝血痕,身后传来放肆而俊朗的笑声,“哈哈哈哈,袁绍小儿,丞相的紫金天命车追不上你,你当我这赤兔马也追不上你吗?今日便要生擒你这乱臣贼子,以儆效尤!”
说着只见身后一团烈焰之上,银光乍现的兽面吞云甲,飞龙鎏金冠下俊朗的面庞上绽出了一抹得意的微笑,那少年轻松了用手中的方天画戟在面前画了一道银光,志得意满得**着一场狩猎般得围歼。
“吕布!”袁绍沉沉得念出他的名字,拔出腰间的纯钧剑,在这绵绵的阴雨天,雨水打在袁绍的脸上,眼前小雨如珠帘般绵密,仿佛天地在模糊中对峙,然而纯钧剑出鞘的一刹那间,一道白光划破天际,似是要点亮这阴天的灰暗,赤兔马也长嘶了一声,仿佛在纯钧剑前,也要打起十分的精神严阵以待。
袁绍的声音刚刚**,文丑已经挥起枪花刺向吕布的肩肘,吕布轻蔑一笑,引马左进,右手单手持方天画戟隔开文丑的银枪,左手挥鞭打向文丑胯下战马的双眼,倏忽间,文丑一把抓住吕布挥过来的马鞭,持枪再刺,吕布则以方天画戟抵住银枪,双方怒目睁视着对方,用力撕扯。眼看文丑双手虎口紫筋暴露,鬓角边已经俨然有汗意,袁绍策马向前,剑气直指吕布脖颈,吕布嘴角向左侧上扬,大叫一声:“竖子!就凭你们!”,随即右脚将文丑坐骑踢倒在地,舞动方天画戟向袁绍袭来,此时天下第一名将左挥右砍,袁绍溃然毫无招架之力,左闪右避,吕布已经逼近辕车,吕布大叫一声,向袁绍右肩劈去,袁绍驱马躲避,这一戟将辕车上画着麒麟兰草的幔布顶盖一分为二,露出了躲在车内的貂蝉。
戟剑内侧含光折射,她穿着的是天青色的外袍罩着薄如轻雾的绫纱,内衬以桃花文锦的襦裙,眉间淡淡的画了两片梨花,玄黄色的幔布包裹着残破的麒麟兰草图腾,由半空中掉落,盖住了她半个身子,仿佛天宫中抚着彩虹丝带的祥云,两颗乌黑的眸子泛着泪光,宛若夜空中璀璨的繁星。千篇仙界清曲,万首风流雅词,弹得出得是莲花出水的清丽旖旎,奏不明的是雨打琼花的霖淋散漫,恰如此刻,花容惊颤,春雨沾衣,而四目相对时,竟是你持刀剑,我簪花。
是她,竟然是她!
吕布顿时惊立当场,急忙收起画戟,勒住马缰,他从未想到,会在这种场面下再见到貂蝉,呆立的刹那间竟不知何去何从,他幻想过无数次再见貂蝉的场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在敌人的辕车内。刹那间惊醒,吕布怒视袁绍:“怪不得司徒大人近日重病不朝,竟是你这贼子将小姐拐带出京,今日定要取你性命,为小姐压惊!”说着再度举起方天画戟欲向袁绍刺来。
嗖嗖几声,雨点般的金翎剑向袁绍袭来,董卓的羽林卫到了。袁绍提起纯钧剑奋力抵挡,文丑也用银枪画出漩涡般的枪花抵挡流矢,箭矢越多,眼看一支飞箭向貂蝉射去,袁绍急忙挺身在前,用身体为貂蝉挡箭,不料,被飞箭射中胸口,登时昏迷过去。貂蝉大惊,急忙扶助袁绍,用衣袖企图为他挡住后面的流矢。吕布一看此景,急忙挥舞起方天画戟,避免伤到貂蝉。
貂蝉忙把袁绍推到了文丑怀里,疾呼:“将军,快带他走。”
文丑见江边的客船缓缓已然靠岸,急忙背起袁绍,向客船飞奔。
貂蝉正起身欲相随而去,一把被吕布抓住。“小姐,司徒大人已经重病多日,不料你竟被这贼子掳走,吕某相救来迟,小姐恕罪了。”貂蝉一听王允重病,一时间也慌了神,竟呆立着说不出话来。
此间董卓已经驱车敢来,“给我放箭,莫要放走袁绍小儿!”闻听此言,文丑加快脚步,急忙跳上客船,疾呼:”船家,快开船,快开船!“
客船悠悠然向江面驶去,眼看着渐行渐远,淡出视线。
董卓捶胸顿足,大为光火,“奉先我儿!你在做什么,袁绍那小子跑了!”
吕布转过头向董卓望去,董卓已经气得胡须微颤,面皮发紫。
但他这一转头露出了貂蝉芙蓉泣露的面庞,三军突然沉静而安详。
“义父,这是司徒大人千金,半月前被袁绍逆贼劫掠出京,是以司徒大人忧虑成疾,已经多日不朝。”吕布以汗巾包裹了为貂蝉挡箭而受伤的右手,拱手遮掩,向董卓禀报道。
董卓盯着貂蝉,全然没有理会吕布在说什么,董卓看着出神,喃喃道:“桂树枝旁停斧久,原是月宫捣药仙。原来这世上,真有嫦娥仙子。”
“太师,此地雨大风寒,太师贵体宜当擅自珍重,我等早日回京吧。”李儒见状,及时凑道董卓身旁低语道。
董卓自知失态,连忙镇静了下来。
“嗯,奉先,扶小姐上后面一辆青鸾车,送回司徒府吧。王司徒卧床了多日,这下应该能好了。”说罢,董卓回身转入紫金天命车,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穿过这飘摇的风雨,向长安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