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妆措》 第七章 月色 免费试读
白淳焕和秋棠走后,婉颐吃了一些二娘送过来的燕窝粥,脸上也有了些红润。苏启盛又来看望了她一次,见到她整个人的精气神有所恢复,对她身体的担忧放下了不少。两个人又略说了一会儿话,苏启盛直到看着她吃完了药躺下后才走,最近商会在某些权力上的争夺已经白热化,商团也有些不受控制,经常发生一些擦枪走火的事件,他现在最需要尽快处理好婉颐的事情,再回过头专心调解商会里的矛盾。
天黑了下来,婉颐躺在床上,由于周大夫吩咐要静养,所以她书也不能看,啥事儿也不能做。尽管病房里非常沉闷,婉颐倒也十分安心。
一轮明月当空,在窗台上薄薄地撒了一层银霜。婉颐的病床靠近窗口,躺在床上恰好可以仰望天空。婉颐静静地望着月亮,索然无趣地说:“月亮啊月亮,现在只有你陪着我了,我们好好说会儿话吧!你说你站那么高,什么都可以看得见,什么都看见了,你开心吗?”月亮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仿佛仔细聆听她的说话。她接着又道:“睡在这儿总让我胡思乱想,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现在光着脚丫去荔湾湖边晒月光,唉——”她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那么美呢?难道是同情我受伤了吗?”
“你受伤了也值得月亮同情,它老人家不是很没空?”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唐七西装笔挺地站在门口。
“哦?你怎么来了?”婉颐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怎么能偷听我和别人说话。”找一个假想者说话解闷本来就是一个只能跟自己玩的小把戏,婉颐没想到会被人听见。
“偷听?谁规定我不能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迫听到你的胡言乱语。”唐七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逐个破解她责难的借口,“别人?这儿还有别人,难道是在床底下?”他又作势蹲下来看看。
“哎呀,你怎么总是这样,人家本来还想着要谢你的。”婉颐气鼓鼓地说。
“你是该谢我,”唐七又恢复了他淡然的模样,他走近插在床头玻璃樽里的那束粉红玫瑰,手指轻轻掠过花瓣,“你最好还要记得,你这条小命是我的。”
唐七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婉颐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惊喜,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心里用某种说不清的形式打上了烙印。可后来听他说了几句话后,反而觉得与其说他是来探病不如说他是来寻衅,字字句句针锋相对,一点也不顾及她还是个需要静养的病人。
“好吧,我这个人情是欠大发了,你想让我怎样谢你。”婉颐赌气转过头不去看他。
唐七慢慢靠近床前,用一种听起来近乎邪恶的声音说:“你不觉得,你应该以身相许吗?”
“你要不要这么可恶,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你——这人怎么这样。”婉颐差点就要从床上跳下来。
“这可不好,你是名门闺秀,要注意自己的仪态。”唐七好象并不想放过她。“以身相许是严重了点儿,不过你还未必能过唐家的那一关!”
婉颐几乎要背过气去了,怎么就招他惹他了呢?好吧,这个家伙道行太高,只能用绝招了,婉颐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对策。她突然用手捂着头部,“哎哟,我的头开始疼了,”只见她秀眉紧皱,面部表情十分痛苦,靠在床上不住地呻吟。
“你……是真的吗?”他好象被她唬住了,语气开始变得有些紧张。“婉颐,不要吓我,你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
“很厉害。”婉颐心中窃喜,只要他会紧张就好,她又情不自禁地在呻吟里加了些痛苦,痛苦里再加了些绝望。
“你先躺下,别激动。”唐七完全被她的演技迷惑。“没事的,婉颐,你不会有事。”
“我没事。”婉颐认为形势完全有利于她的时候,便停止了层次丰富的面部表情和呻吟声,静静地望着他,作戏也要把握火候,不然就会过犹不及。
唐七看出了她的古怪,语气开始变冷,“你……干嘛要吓我?”
“你又干嘛要气我?”婉颐抓住了这个话柄,坐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我是一个需要静养的可怜的孤独的病人吗?
唐七被她连珠炮的发问逼得不知从何说起,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唐七看着她的眼神渐渐由冷到怒,由怒到恨,直看得婉颐头皮发毛,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完了完了,又彻底输了,本来就不该自不量力去挑战他的同情心,他是什么性情自己还没摸清楚,犯了严重的冒进错误。
“我又没错。”情急之下,婉颐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唐七冷冷地发出了一个“哼”字,转身走出了病房。白色的窗帘被他关门的时候带出的风吹得晃动了几下。
唐府花园。唐七把车停好以后仍然坐在驾驶室里沉思,过了一会儿,只见他作了一个深呼吸,关上车灯,打开门从车里走了下来。花园里月色清浅,夜风徐徐,一阵阵白玉兰花香扑面而来。他左手拎着黑色的公文夹,右手替自己松了松领带,迈着坚实的步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七哥。”一个温婉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他。
唐七停下来,慢慢转过身,“谨荷?你怎么在这儿?”谨荷一袭宝兰色的旗袍站在月色中。
“我和妈过来看四姨,”谨荷有些拘谨地回答。谨荷的四姨就是唐七的母亲,唐七前几天听母亲说过要把茹夫人母女俩接过来住两天,他这几天忙,倒把这事给忘了。
“瞧我这记性,妹妹住得还习惯吧?府里的饭菜还合胃口吗?”唐七抱歉地问道。谨荷心思细腻,再加上有先天的心脏缺陷,唐七从小就对她特别关照。
“都还好吧,府里花了不少心思,今天吃了一道甜品就是我不曾尝过的。”谨荷能弹一手好筝,也许是受古筝曲调的影响,她说话时韵律婉转,声音轻柔,极富美感。
“你喜欢就好。”唐七看到她穿得很单薄,不禁柔声说:“夜凉风冷,你还是快些回房吧!”
“今晚月色这么美,我想自个儿出来走走。”谨荷的手上拎了一个精致的小灯笼。
唐七闻言,抬头看了看天上一尘不染的月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婉颐对月亮的自语,“草地,光脚丫,晒月光……不知道她的脑子里还藏了些什么。”
“七哥,你在想什么?”唐七有好一会儿不说话,谨荷小心奕奕地问。
“哦,没什么!”他回过神。
“对了谨荷,七哥这几天忙,你先陪我妈聊聊天,等过两天我带你去江边钓鱼。”他真心想补偿对谨荷的待慢。
“真的,七哥你带我去钓鱼?太好了,你说话算数!”谨荷的话音里透出不可抑制的兴奋。
唐七似乎被她的好心情感染到了,“当然算数。”
“那我们拉勾”,谨荷伸出了小尾指。
唐七笑了笑,“好,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