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穷途》 第十五章 初到宁邑 免费试读
吴管家刚走没一会儿，卢照星这时满是风霜匆匆赶了进来。
薛青麟见他眉目间都带着忧郁焦急之色，心里暗叫不妙，试着问道:“卢兄，你不是去宁邑接曜变天目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卢照星显然渴坏了，他猛地灌了两碗茶下去，长长舒了口气，才说道:“不知是谁这么胆大包天，竟敢将曜变天目劫了。”
“什么？被劫了？！”
薛青麟听罢猛一下站了起来，又缓缓坐了回去:“什么地方？”
卢照星擦了擦沾在胡子上的水珠，道“玉凰山！”
“玉凰山！”薛青麟将这三个字念了好几遍，面色逐渐缓和了些。“玉凰山幸好还不算是我们的地界。”
卢照星接着说道:“我们九州盟与四海盟向来谁也不服谁，这次要不是十王爷六十寿诞将至，谁会和冷峥那老匹夫妥协？”
当卢照星提到“冷峥”这个名字的时候，薛青麟瞳孔紧缩，蒲扇般厚实的手掌不由紧握了一下，缓缓道:“此人善攻心计，做事情向来谋定而后动，想不到也有栽跟头的时候！只不过四海盟押送曜变天目这事整个武林早已人尽皆知，谁还这么大胆，竟还敢铤而走险，杀人劫货？”
卢照星和薛青麟相交几十年，自然熟悉他们之间的恩怨，他点点头，道:“冷峥对外宣称闭关修炼，就将这个事全权交给了副盟主郭重威，而郭重威派了自己的得力干将马雄，还有五十个精锐负责押送，一路上还有四海盟这面大旗压阵，想不到竟会在一个小小的云凰山遭遇埋伏，全部被杀。”
“马雄本身的武功不弱，加上还有五十精锐，凶手断然不可能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就安然全身而退！”薛青麟道。
卢照星不由称赞道:“大哥当真是心细如尘。从那边过来的消息说，现场除了南方联盟派去的五十一人以外，还遗留有至少三四十个无名杀手的尸体，但你绝想不到，在现场竟然还发现了一块饰有绿松石的腰牌！”
“什么腰牌？”薛青麟问道。
“正是玉凰山玄武顶上，折剑山庄庄主慕容轩的贴身腰牌。”卢照星道。
薛青麟楞了一下，但脑子里顿时疑窦丛生:“折剑山庄不过是江湖中一个三流的小门派，怎么会有胆量和能力去干这事，况且又怎么会如此大意，刚好会留下如此关键的东西？”
卢照星点点头，道“大哥或许想得有理，只是那郭重威丢了寿礼，自然急于将曜变天目找出来。据说他已经连夜从松江府动身，只要一到，立刻上折剑山庄亲自讨要说法！”
薛青麟重重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大厅之外，看着积满乌云的天空，喃喃道:“郭重威素有血屠之名，出手端地是辣手无情，看来折剑山庄这次是要遭殃了。”
跟着出来的卢照星面色也颇为凝重:“这事虽然没有发生在我们地头上，但我们也不能置身事外，而且据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白老贼那边似乎也有异动！”
薛青麟听罢，犹豫着说道:“此事自然重要，只是……”
话虽只说出一半，但卢照星似乎已知晓薛青麟要说什么，他定定说道:“南幼和狄儿还年轻，难免贪玩任性了点儿，他们在外面玩够了，自然会回家。如今当务之急，还是要立刻动身前往折剑山庄，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薛青麟也不是矫情之人，他吩咐旁边一个侍候的下人，让他告诉吴管家尽快找到薛南幼和卢狄的下落，然后两人立刻动身往折剑山庄赶去。
天色昏暗，午后竟下起了小雨。薛南幼早已连夜逃出灵州城，他抬头睁开大眼，任由细碎的雨滴击打他深邃的眸子。
虽然已临近夏日，可仍然还有些寒潮还未停歇，薛南幼身上的单衣早已被雨淋透，可他丝毫不管，只觉得胸膛中那颗宛若重生的心脏正充满力量的跳动，将新鲜的血液送达四肢。
微雨蒙蒙，一个牧童正牵着头青牛，缓缓从薛南幼身边走过，看着他这个人就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似得。
面对此情此景，薛南幼脑中清明，一句诗不由脱口而出:“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那牧童回过头，摸摸头上的总角，喃喃道:“原来这人不是疯子。”
这一生，还是头一次有人将自己当成疯子，薛南幼苦笑一声。
他低头环顾自己周身，身上还是那件充满酸臭味儿的破衣服。
这番打扮若不被当成疯子才当真是怪事。
村子并不叫杏花村，也并没有卖酒的酒家。
在薛南幼询问了一位站在村头的老妇人后，才知道这里是城郊，离城里并没有多远。
呱呱两声，薛南幼脸色不由一红，他低头看了看憋下去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他已有大半天没有进水米了。
那老妇人到是和善，她让薛南幼等一下，随后回家去了几个荞麦做的粗馍，轻轻地放在了薛南幼的手中。
薛南幼道了两声谢，连忙将馍饼使劲儿往嘴里塞。馍很粗糙，里面甚至还混了其他一些玉米粉之类的东西，可在他现在看来，这饼却要比过去自己吃的山珍海味都要好吃的多。
他几口将饼吞下肚子，又要了些水，只觉得精神气力都恢复了不少，他对老妇人又连声道谢，在离开时，小心地放了一粒碎银子到她的口袋里。
穿过村子，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薛南幼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来到城里。他抬头看了看城门楼，青灰色的墙面上写着“宁邑”两个字，已是出了黎州，到了九州盟和四海盟的中间地界。
薛南幼进了城门寻了家裁缝铺，正准备走进去买身衣裳时，他忽然心念一动。父亲是何等聪明的人，按照阳羡的经验，他一定算准自己会去裁缝一类的店铺买衣服，说不定早已有眼线盯在这周围。他忍不住扫视一圈周围，忽然觉得有好几双眼睛都在盯着裁缝铺，虽然自知或许只是自己的疑心作祟，但父亲的手段他在阳羡已经见识过了。他眼珠转动，何不将计就计，就以乞丐打扮来蒙混过去，等再往南走些，再做打算也不迟。
打定主意以后，薛南幼慢慢转身，找了个角落，将那件臭烘烘的衣衫披在了身上，他又找了半截木棍杵上。这么一番打扮，不用说，竟还真有几番乞丐的模样。
宁邑是座大城，虽和有南北通衢之称的阳羡还有些距离，但这城里城外的风景还算可观，尤其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季，那皑皑的白雪，最是勾得起文人墨客的才情。
只是或许是常年风沙肆虐的缘故，城里的房子大都像蒙上了层土黄色的面纱，看起来倒有些陈旧。
街上的路并不宽敞，路上行走的人也不多。薛南幼放眼望去，恰巧看到一个小乞丐。
这乞丐年岁不过十一二岁，身材瘦小，面有饥色。虽然他一直弯下腰在向街上路过的行人祈求施舍，可缺了口的碗里却始终不见有什么东西。
薛南幼一直在看着这个卑微的身影，他脑子里忽然又想起一个人，虽然已经过了三年，可至今想来那场景依旧是记忆犹新。薛南幼还记得那乞丐既没有双手，也没有双腿，他只是有气无力地趴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不断地点头乞讨，围观的人很多，也有不少好心人往这个可怜人面前的碗中丢了铜板，薛南幼从小深谙孔孟之道，自然是知道扶危济贫一向是儒家道义之所在，可正在他将要掏钱的时候，他随行的一个朋友却一把将他的手按在怀里，然后悄悄将他拉了出来。
对于这，薛南幼自是不解，而这个朋友很快对他做出解释。原来这残疾行乞的人是被人故意将其四肢折断，好博取人的同情，以骗得钱财。
当薛南幼听完，他还不相信，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心肠如此歹毒之人。
可当他最后在角落看着一个鬼鬼祟祟鼠头鼠脑的人从旁边一条里弄里钻出来，收拾完铜板后，竟将这四肢残缺的残疾人像一件货物一样抗在肩上，然后又很快消失在那条阴暗潮湿的巷子里，他才彻底相信，人怎么可以歹毒到这种地步？
这事情却始终像一颗无比尖锐的硬刺，横亘在薛南幼的心头，让他对所谓的人“仁”第一次有了疑问！他使劲摇摇头，试图将起伏的心潮按压下去，当他再看向这个乞丐时，眼神变得复杂。
这时候，四五个喝得醉醺醺的官差从一家酒馆出来。小乞丐腰着腰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一不留神，竟然撞在了为首的一个中年捕头怀里。那捕头往后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脚，而那小乞丐的力气本身就小，这一撞倒把自己撞出去了三尺左右。他手中的碗也随即落到地上，碎成无数块儿大大小小的瓷片儿。
薛南幼见状赶忙上前将那个小乞丐扶起。而那捕头酒喝得有些多了，似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等他呆呆地看了小乞丐和薛南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竟然被一个小叫花子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