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烟袅袅》 第十二章 不是弱者 免费试读
两日后，在离最近的新安县十里的时候，战长缨和凌烟歌追上了路远航他们的车队。
“王爷，我们进新安县城做好补给，让郡主也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启程，到下一个县城就得是半个月后了”路远航策马上前，跟走在前头的战长缨说道。
“好，你先进城，把动静闹大，最好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西平王府的灵烟郡主路过新安。对了，不要暴露我的身份，我和……”战长缨转首含笑看了一眼凌烟歌，才说道：“我和林陌姑娘一样，只是郡主的护卫。”
这一路走来，路远航说是派来护送凌烟歌到沂水的护卫统领，但凡做决定的事从来没问过“郡主”的意思，就算郡主没法下达命令或者做决定，也还有她这个唯一的近身女护卫在，她好歹也能传达郡主的意思。可他从来都是直接跟战长缨汇报，接受命令。很自然的服从，就像佛教信徒对释迦牟尼的膜拜与虔诚，是一种信仰，一种根植于心的追随，而不是屈于权势的阿谀奉承。就算再愚钝的人也看出了路远航是战长缨的人，刚才的一番吩咐更是直接没有避讳凌烟歌。
凌烟歌驱马超过战长缨半个马身的时候，战长缨开口道：“你不用回避，远航以后是你的师傅，很多事，你都将会知道。”
凌烟歌有些诧异的转头看向战长缨。没错，她确实是打算回避一下，以免知道太多被杀人灭口。
“出了帝都，你不是灵烟郡主凌烟歌，我不是乾王战长缨，就不要说什么国恨家仇了吧”战长缨望着凌烟歌说道。
凌烟歌竟然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凄凉，如行走荒原的流浪者，渴望一个微笑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样渴望她不再排斥他，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种慰藉。
“好”一个肯定的回答，就如春携煦风，绿了芭蕉，红了樱桃，在战长缨眉眼之间漾开融融暖意。
“听说西平王的掌上明珠是个傻子。”
“可不是么，可怜西平王战功赫赫，一世英名，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连这唯一的女儿也不能呵护周全。”
“不对呀，刚才来报信的那人像是护卫，怎么像遇到土匪狼狈不堪，着急火燎的奔向县衙，不会是上头明了让郡主去封地，实际在路上下杀手吧”
“难说呢”百姓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都伸着头不知不觉聚集在了县城门到县衙的道路两旁。路远航奉战长缨的命令，“不惧生死，全身浴血，”传达了郡主遇刺的消息。当战长缨一行人“狼狈”的出现在城门口的时候就看一县的大小官员正向他们的方向赶来。凌烟歌拜绝尘所赐，衣服几乎都完成了布条了。战长缨和众侍卫都是衣服几不见本来颜色，淋了雨，染了血又混了泥，而安月儿坐的马车也是满目疮痍，像马蜂窝，布满箭孔。为首的县丞大人看到这样狼狈的一行人，也着实吃了一惊，能将皇家侍卫的车队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恐怕也不是普通的劫匪山贼。
“郡主，您受苦了，都怪属下等保护不力。才让您险些惨死于奸人之手。”路远航浴血的身体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安月儿乘坐的马车前。战长缨上前将路远航搀扶起来，“路统领不必自责，好在上天垂怜，不绝忠烈之后。也算不辜负皇上所托保护了郡主的安全。”
一个“忠烈之后”，将人们对凌沛源的敬仰之情，转换成眼前对家破人亡被人追杀的郡主的怜惜之情。向来民心所向，江山所指。人民请愿逼迫官府彻查此事，多少会令暗中出手的人有所忌惮。最后一句是说给在场的官员听的，混迹官场首先要学会的就是学会听话听音。“皇上所托保护郡主”也就给了在场官员皇帝陛下的意思所在——一定要保护好郡主。
“不知郡主到来，未能提早派人去迎接保护，让郡主遭受如此灾难，是下官们的失职，请郡主恕罪”站在最前面的身穿官服年近五十的一位大人说着就跪了下去，其余人见状也都纷纷请罪下跪。“各位大人请起，各位都是我乾翼的栋梁，郡主在新安县的安全还要劳烦各位大人操心。”战长缨客气的说道。本可以在为首的官员请罪下跪的时候就阻止，而战长缨没有这么做，等所有人都请罪了，下跪了，心提到嗓子眼儿了，额头冒汗了，才悠悠的说出了请起的话。下马威给了，高帽子也戴了，要求也说了。身为皇家子，从小学的就是帝王之术，驭下之术。威要立，恩要施。凌烟歌一行人住在了新安县的驿站。新安县的兵力几乎都被派到了驿站保护郡主的安全。
黑色的阴影里一个颀长的身影望着窗外出神。
“主子，任务……失败了”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跪在窗前站着的人身后。
“出了这帝都，你才是真正的你。你果然没令我失望”风吹过，虚掩着的窗开了一条缝，惨白的月光顺着那一线缝隙射进来，窗前没了刚才出神的身影，地上一件黑色的夜行衣泡在暗黑色的粘稠的血水里。
“林姑娘，今天开始正式训练了，请您随我到后院”凌烟歌刚刚睡着，就被路远航的敲门声吵醒。
“现在？”凌烟歌看看外头黑沉沉的夜色，诧异的问道。“对，就现在。”凌烟歌用最快的速度将头发绑起来，开门，路远航正笔直的站在离门三寸的地方，正抬手准备再次敲门，似乎没想到凌烟歌能这么快就出来，怔了怔随即转身往后院走去。前院的长廊上刚添了灯油的灯笼照的整个驿站灯火通明，与后院黑漆漆的一片俨然两个世界。等双眼适应了黑暗的时候，凌烟歌才看了看所在的后院，其实只是一片废弃的园子，面积很大，没有经过休整，依稀可见一些零落的房屋，树木。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练习。”路远航在园子中央停下，对跟过来的凌烟歌说道，“每天这个时候我在这里等你。看到那那边最粗的那棵树了吗？如果迟到，就在那棵树上上撑五百次。第二次翻倍。”
凌烟歌顺着路远航的方向看过去，一棵古树向上延伸出去，硕大的树冠如一个绿色的羽盖几乎将大半个园子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层层叠叠的枝丫，向四面八方散开，最下面斜伸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树枝也比她凌烟歌的腰粗。
“如果不是王爷的命令，我是不会教你的。既然你来了那就看你能不能熬过去开始的训练再说吧。一个时辰，绕着这个园子跑十圈儿。”说完将一个沙漏放在了旁边一张落了灰尘的石桌上。
在跑完一圈的时候，凌烟歌深刻的体会到了古代地广人稀的坏处。随随便便一个小县城驿站破败的园子，怎么就建了这么大，一圈足足有三千多米。对于像她这种体能测试八百都是跑倒数第几的人，居然跑了三千多米，要跑十圈儿……一圈，两圈儿，三圈儿……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几次又被风吹干，视线被头上淌下的汗水模糊的影影绰绰，她都不想费力气抬手擦一擦。八圈儿，九圈儿……沙漏早已停止。
“会不会有点太严苛？”
“我是按你的命令来的”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看起来刚直不阿一本正经，其实也是个坑主的人。战长缨微微一笑。他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将来凌烟歌拿这说事儿，这都是他的命令，可不就是他是幕后主使么。
“你也知道，她本身体质特殊，现在才开始学武，肯定是难上加难。如果她自己退缩了，那这些也便不必承受。同样她也就不配站在你的身侧了。”
“她驯服绝尘的时候，你不也没想到她能做到吗？这个徒弟你是收定了”战长缨微笑笃定的看了一眼路远航说道。“也罢，谁让我跟赫离摊上你这样的兄弟。一个给你冒着欺君罪名从天牢里换人，一个还得帮你传授武艺，你自己坐享其成。”
十圈儿，凌烟歌用了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跑完了十圈儿，比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时辰。
“这园子的景致很美吧？”路远航不辨喜怒的声音传来。凌烟歌被问的莫名其妙，疑惑的看向路远航。“不然我们的郡主为什么晚了这么久才回来！当然了，累了休息一下，赏赏景也是可以的”凌烟歌终于听出来什么意思了，瞬间站直了累的弯下去的腰，准备开口解释。“我不需要娇滴滴的大小姐，不需要完不成训练的徒弟，更不需要为自己的弱找借口的失败者。”路远航的一声比一声严厉，“现在，您可以回去休息了。”最后恭敬的行了一礼，对郡主的礼。
“第一，出了帝都，我便不是郡主，我叫林陌，是郡主的护卫；第二，我没完成这次的训练我接受惩罚；第三，我不是弱者，更不是失败者！”凌烟歌掷地有声的说完，对路远航行了一礼，对师傅的恭敬的礼，转身跑了回去。从凌烟歌踏进这片园子起便躲在暗处的战长缨笑着转身离开，她从未让他失望过。两个时辰后接受惩罚重新跑完十圈儿的凌烟歌站在了路远航的面前。火红的金乌喷薄着的热情渲染着天边的层云，团团蔟簇像散开的华丽的渐变色的锦，桃粉，橙粉，绯红，火红，然后一切华丽在那火红的一轮挣脱束缚跳出天际时都失了颜色。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