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付笑谈中之逝水》 第二章 风波未平5 免费试读
汪机解释道:“楚庄主有所不知,血毒固然厉害,炼制过程也是极为困难。首先需凑足此类病患百人之血,而提炼血样本就是件十分繁琐的事情。照老朽估算,以师兄当下之能,约莫也就三能成一。这样算来,便至少需要此等病患三百人。此病本就罕见,天下虽大,是否还有第二个三百之数尚且难说,即便是有,短时间内也是炼制不出的。若得上天眷顾,师兄的第二份血毒还未制成,老朽的解药就成功了。”
楚飞心中略安,陆续提了多个关于血毒的各种问题,汪机无不详加解释。
待汪机离开石室,天色已黑,楚敏真、楚强等多名庄上住人心怀焦虑,在外苦等多时。见其出来,急急上前询问。汪机如实相告,楚敏真等人得知奇毒难解,颇为失望,又知并非全无希望,忧心略安,连连致谢。
楚敏真聪慧过人,明了其中厉害关系,对在场众人再三叮嘱,不可将此事向外宣扬。
汪机又在奇三绝庄停留数日,将各项事宜一一对楚敏真交代清楚,待后者熟练掌握之后,方才离去。
夜黑风疾,两道人影并立雾灵山巅,俯视着隐身在丛林中的奇三绝庄和石室。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汪机老儿盛名不虚,用毒一道,你是天下第一人,若论解毒,天下无出其右,你可有把握?”另一人冷笑不语,前者不以为意,淡淡说道:“事情起了变数,既然如此,且让汪机老儿折腾一番吧。”
王守仁彻夜苦思,次日清晨,恭送三名锦衣卫后,亲点数十精良兵甲,押解朱宸濠离开鄱阳湖畔。
王家宁问道:“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去洪都吗?”王守仁道:“不去洪都,去南京。”王家宁不解,轻声说道:“昨晚的圣旨上不是说要在洪都举行受降么,那为何还要去南京?先生您这算是抗旨吗?”王守仁道:“闲话少说,抓紧时间赶路吧。”
一行人刚到景德镇地界,王守仁得到了一个消息,朱厚照任御用监掌事太监张永为先锋官,率先行军,沿途布置各项事宜,今已经抵达杭州。
张永在正德初年是八虎之一,后同李东阳、杨一清等人合力扳倒了八虎之首的大权奸刘瑾。如今也是朱厚照身边得一大红人,为人机警谨慎,鲜有恶行,不失人性,重利也重义。江彬上位后,势力大涨,逐渐压了张永半头,二人明争暗斗数年。他此次出任先锋官,正是江彬暗中使绊,将他从朱厚照身边支开。
王守仁心念一转,决定改道杭州,登门拜访张永。
“下官赣南巡抚王守仁,求见张公公,烦请小兄弟受累通禀。”
面对一方巡抚,守门校尉不敢怠慢,忙道:“大人稍后,小人这就去通禀。”王守仁微笑致谢:“有劳小兄弟了。”守门校尉小跑疾行,不消片刻即折返,行礼道:“张公公身体抱恙,不便见客,王大人请回吧。”
“既然张公公身体抱恙,下官更应亲身探视了。”王守仁心中了然,所谓“抱恙”不过托词。见守门校尉面露难色,微微一笑,近前两步,悄悄将一锭银子塞到他的手中,和颜悦色道:“烦请小兄弟再受累一次,转告张公公,就说王守仁来向他献礼了。”
守门校尉偷偷掂量手中银锭,稍作犹豫,收入怀中,似是下了大决心,道:“大人稍后。”
秋风袭来,丝丝凉意,王守仁温和面色中夹杂着些许期待和沉重。
少顷守门校尉再次返回,王守仁看其面色,猜到应是受了斥责,不待对方开口,便说道:“小兄弟受苦了。”
守门校尉原本气闷,闻言气消不少,道:“王大人,公公有请。”
“多谢了。”
穿过庭院,绕过回廊,见到一间别致的雅阁。王守仁朗声道:“赣南巡抚王守仁拜见张公公!”
半晌,阴柔清淡的话音缓缓传来:“进来吧。”
王守仁跨步而入,主座之上空空如也,瞥见侧室屏风后人影晃动,朝着屏风执礼道:“拜见公公。”久不见回应,轻微的瓷器摩挲声伴随着四溢的清香,传入耳鼻之中,王守仁随口吟道:“院外风荷西子笑,明前龙井女儿红。西湖龙井,不负盛名。”
张永疏眉轻挑,淡淡道:“王大人懂茶?”王守仁谦笑道:“谈不上懂,不过略知一二罢了。”张永并未接话,缓步走出屏风。
王守仁初见张永,但见其约莫半百年岁,肤白如脂,目光深邃有神。
“请坐吧。”
“多谢公公。”待张永坐定后,王守仁才入座客席。
随侍小太监脑子活络,跟随张永日久,深谙其习性,不需明言,便知其意,恭敬奉上香茗。
王守仁点头致谢,轻启杯盖,薄雾袅袅,香馥清雅,恍若置身空谷赏闻幽兰,令人心旷神怡。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如生。茶汤入喉,齿间留香,沁人心脾,不禁吟道:“徘徊龙井上,云气起晴画。澄公爱客至,取水挹幽窦。坐我詹卜中,余香不闻嗅。但见瓢中清,翠影落碧岫。烹前黄金芽,不取谷雨后。同来二三子,三咽不忍漱。”
张永听得一知半解,不好接话,干咳一声,漫不经心地问道:“王大人此行所为何事?”
王守仁当即放下香茗,正色简答:“献礼。”
“何礼?”
“一个人。”
“那个人?”
“正是。”
“有何条件?”
“江西百姓方历兵祸,又遇天旱,其苦不得堪言。此时再有十万雄师入境,无疑雪上加霜……公公深得圣心,故而斗胆恳请公公仗义相助,望能劝得圣驾,改道他处。如此,既是百姓之幸,亦是公公无量功德!”说话间,王守仁密切注意张永神情变化,不见丝毫起伏。
张永面上平静,心中却是**起伏:“劝动圣驾不是难事,但平白让咱家捡个平叛大功,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咱家常年伴侍君侧,见惯了宦海沉浮、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从来都是舍人为己、唯利是图,舍己为人之举岂止稀奇,简直荒唐可笑至极!”
王守仁看出其心中疑虑,又道:“下官只为一方百姓,不为个人荣辱,故而此行已将人一并带了过来,随时等候公公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