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莽千金》 第十章 落崖 免费试读
林安安悠悠转醒。这三天的遭遇几乎像是一场梦。成亲。夫家的嫌弃。九儿的逼宫。娘家的背叛。被虏。解救。滚下山。
活着。
无论如何还活着。
天已经亮了,这是第四天了。如果是雾,也该散了。如果是梦,也该醒了。
这三天以来,安安像长大了三岁一样。她的心变得冷静坚强,像穿上了盔甲,自信再也不会被打倒。
无论今后的路该怎么走,都要相信自己。
林安安慢慢的爬起来,观察四周。这是在一片缓坡之上,四周都是杂草泥土,虽然肮脏,倒很柔软。我们命不该绝,安安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安安恍惚中记得,冲突的最后,她抱着仲康从悬崖上摔下。至于怎么到的这里,实在是记不得了。她抬眼望去,温仲康坐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脊背挺直。
安安犹豫了一下,轻声呼唤道:“二弟。”
仲康没有回头,“你醒了?”
安安心下感激,“谢谢二弟。”
仲康淡淡的,“大嫂不要客气。”
安安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仲康她总有一种放不开的拘谨感,不如对伯琰时的自由自在,仲康虽然不是婆婆生的,风姿仪表却很得她的真传。他清净清冷,温和却不亲近。不,他不温和,更不亲近。对他,总有一种仰望之意。安安定了定神,“我们怎么到的这里?”
仲康道:“从崖上摔下来,被几根茎条担住,缓冲一下,摔到了这里。”
安安左右瞧瞧,“这是哪里?我们怎么出去?”
仲康道:“这还属于平岭山系,没脱离鸡毛山的范围。你休息一下,我们自己走出去。”他站起来,用已经不成样子的上衣捧了一捧野果子送过来,“我采了一些树莓和野李子,你吃一些,补充体力,我们就走。”
安安伸手去接,忽然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喔!原来是仲康的肚子在叫!安安噗嗤笑出声来。那么严肃的人,原来肚子饿了也会“咕噜咕噜”的响!
仲康不好意思,也微微一笑。安安第一次看见他笑。如和煦的春风吹过还漂流着浮冰的江河。料峭的春寒中忽见暖阳。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安安失笑之余,又感动又内疚,他一个野果子也不肯吃!全部留给了我!心念至此,柔声说道:“我们一块儿吃吧。”
仲康拿起一个小小的树莓,“你全吃掉,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安安刚要推辞,忽然有些内急,她张口,又不好意思的闭上。仲康察觉到她的窘态,轻声道:“我去那边看看。”
安安看他走开,走得近了怕他听见,走得远了又害怕独自一人。正在踌躇不觉时,仲康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吹了起来。
那声音空灵、唯美、婉转悠扬,能平静人的心灵。安安心下很是感激他的善解人意。待一小会儿,安安慢慢走过去道:“你吹的叶子的声音,真好听。”
仲康立刻察觉到她的走路姿势的不适,“你腿受伤了。”
安安赶紧摆手道:“没有没有,只是擦伤一点。没有什么大碍,我能走。”
仲康皱了皱眉头,“这一段很难走,我背你。”
安安羞红了脸。虽然大清早已经亡国,现在是民国时期,但是这里民风民俗尚未完全开化。不仅男女授受不亲,叔嫂更要避嫌。
可仲康沉静的眼睛像一湾湖水,照的安安无法扭捏,只好顺从的趴到仲康的后背上。
仲康的肩膀很宽,后背却不厚。硬硬的,搭起来居然还有些硌手。安安的脸红上又红,像灼烧的火,染的手都烫了起来。
仲康感觉出她的尴尬,轻声道:“还要小心。一是怕杜老大的人追下来,二是这里山路崎岖,我没有走过。”
安安心里慌乱,只好找个话题来聊,“爹和那个土匪有什么仇?”
仲康回答:“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土匪,内讧火拼胜了。”
安安接着问:“救我们时候为什么不多来几个人?”
仲康居然很有耐心的解释:“鸡毛山守卫森严,并不是那么容易混进去。太多不会武功的人跟着,并不会起到震喝的作用,反而人多误事。”
安安问:“为什么不报警?”
仲康回答:“不能解决实际性问题。”安安明白,既然是寻仇,这次不成功,肯定还有下一次。既然如此,不如索性面对面解决一切。而且公爹年轻时也是土匪,必定有些事情,是不允许公家知道的。
安安于是说:“那么嘉言懿行都会武功了?”
仲康回答:“功夫很好。”
安安又问:“他们的武功是谁教的?”
仲康回答:“我。”
安安接着问:“那你呢?”
仲康回答:“很小的时候,我被送出去接受过很专业的训练。”
安安没话找话,“那块儿大宝石是真的吗?”
仲康回答:“真的。”
安安又问,“你累不累?”
仲康回答:“不累。”
安安哑然失笑,他比伯琰还不会聊天。想到伯琰,安安不禁担忧起来。他被救出来了么?腿上的伤还能不能治好呢?
安安不禁自言自语道:“不知伯琰……”
仲康居然接话安慰,“大哥不会有事。”
安安随口答了一句,“你说的这么肯定?”
仲康的语气头一次有了情绪上的波动,是一丝落寞,“他是嫡亲长子,不能有事。”
一切问题都找到根源,伯琰娶媳为什么要挑八字?因为他是嫡亲长子。伯琰读书为什么读来读去读不好还要继续读下去?因为他是嫡亲长子。伯琰为什么不用送出去学习辛苦的武艺?因为他是嫡亲长子。绑架为什么要绑伯琰?因为他是嫡亲长子。为什么公爹拼了命的亲自来救?因为他是嫡亲长子。
“嫡亲长子”四个字对仲康来讲,是不可说的隐忧。字字锥血。
安安觉得尴尬无比,不是如何是好,低声说道:“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啊?”
仲康抬眼辨别了一下方位,淡淡道:“如果顺利的话,天黑之前也许可以走出这片峡谷。”
安安点点头,“我想下来。”
仲康站住,“好。”
安安从仲康的后背滑下来,瞧见他的侧脸。她瞧见仲康俊眉修长,睫毛也修长,在面颊处投下了长长的阴影。他虽然少年老成,却实际上年轻的很。安安一冲动,问了一个嫂子不该多嘴的亲密问题:“你多大?”
仲康一愣,“我比你大三岁。”
安安突然心里计算了计算,“那你就是二十五岁了。”她继续追问,“伯琰呢?伯琰有多大……我爹自始至终没有告诉我……”
仲康停了停,“他今年二十八周岁。”
安安不知为何有一阵不好的想法,“伯琰娶亲的年岁为什么放的这么大?是因为读书的缘故吗?”
仲康沉默半响,“在你之前,大哥定过两次亲。”
安安问道:“为什么没有结成婚呢?”
仲康回答:“她们都死了。”
安安颤声道:“她们是不是和我八字一样……和我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仲康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