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假日》 第十二章 回到厨房 免费试读
“我没有随便干什么。”麦穗倔强地说，她的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她很痛恨现在这种被怀疑和鄙视的感觉。毕竟在她这一生的前十五年里，她的人生基本上是从一个好宝宝发展到一个好孩子然后再到好学生的，她那优秀的履历能一直追溯到幼儿园的墙壁上。她的学习成绩保证了她一直都是老师的宠儿，好吧，就算她偶有劣迹，可一般老师也都会视而不见的，老师们愿意宠爱门门功课都能拿高分的学生。她还没有被人用这种厌恶鄙视的神情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自尊心受不了了，她压根就不想跟任何人解释，只是干巴巴地又说了一句，“我说的都是实话，伊文让我读那本写罗莎蒙德的书给他，仅此而已。”
汉娜又尖叫了一声，像是听到了一句骂人话似的，吉尔尖刻地说，“你这个肮脏的下等血统仆人，怎么能够这么随便地说罗莎蒙德女伯爵的名字。你辱没了罗莎蒙德这个名字。”
麦穗被“肮脏”那个词儿激怒了，她觉得她的脸比刚才还要热，两边脸颊热辣辣地都快把她的眼泪烤下来了。她愤怒地看着吉尔，“我不知道你们这里到底有多少蠢规矩，而且我也不觉得不会魔法是什么大事。魔法是什么，不过就是变戏法的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是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说错了，梅西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汉娜不安地看着梅西夫人，吉尔的脸上露出奸笑，麦穗觉得自己上了吉尔的套，被她激怒了。
现在梅西夫人把脖子挺得更直了，“麦穗，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跟魔鬼交配生下来的孩子才不会魔法——那是最肮脏的血统。伊文大人收留了你，就是给这座体面的老房子蒙羞，如果他肯听从我的劝告，就该把你赶出门去。没有哪个贵族家庭会让血统有问题的人走进他们高贵的门厅。”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摆脱某些恼人的东西，“可是伊文大人还太年轻，他就像很多年轻而仁慈的贵族们一样，都认为出现你们这类人只是因为遗传的问题，跟你们的母亲是否贞洁无关。唉，伊文伯爵就是这么善良，他的善良会被人利用的。”梅西夫人摇了摇头，眼里似乎都在闪着泪花，麦穗满腹怒火，她知道梅西夫人一定是在感叹她的主子竟然会有那么仁慈的心肝，那可真不像是她教出来的。梅西夫人停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变得很愤怒，“可是我觉得他们都错了，就应该按照古老的法律，把那些失去贞洁的母亲都关起来，把他们那些没有魔法禀赋的孩子都扼杀在摇篮里。那么——麦穗，你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不是想诱惑伊文大人，用你的血液来污染他将来的孩子？要知道不贞洁的行为也是会遗传的。”
麦穗咬住了嘴唇，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几乎让她听不清梅西夫人这种修辞复杂的语言。好半天她才意识到梅西夫人的话已经说完了，可是她不能说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不单单是伊文建议她不要说，更总要的是即使她说了，眼前这个老女人也不会相信。可这个老是像只公鸡似的挺着脖子的老女人竟然侮辱她的妈妈，她愤怒地开口还击，“我的妈妈不会变戏法，我的爸爸也不会变戏法，我当然也不会变戏法。会变戏法就是血统高贵吗？在我的家乡，变戏法的总是站在踩着滑板的大猩猩旁边，谁也不会觉得他们特别高贵。至于魔鬼的血统，我想用眼睛看就能知道谁的血统里混着魔鬼的基因。”
梅西夫人的脸没有涨红，而是变得煞白，她扶了扶眼镜，不过她现在就跟麦穗一样微微气喘，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两个人那不相上下的火热眼神差不多能烤熟一只土豆了，最后梅西夫人用比平时都尖了三倍的声音说，“你这个小怪物，去厨房！把那块地板给我擦干净。吉尔，去告诉尼露，让它回自己的房间待着，今天不许它见这个小怪物。天哪，伊文竟然收留了两个怪物，就好像一个还不够乱似的。啊，不只是今天，以后也不许它再教给这个小怪物任何东西，如果再被我发现它在偷偷教她读书，我就要用禁锢魔咒把它装进水晶箱里做成稀有生物的标本摆在客厅里。麦穗，你，这个怪物，如果再敢靠近伊文大人一步，我就把你赶到森林里，叫你跟那些低等的半人半马做伴。”
麦穗不等她说完就从她身边挤过去，出了门就向楼梯走去，她快步走下楼，只想离那个歇斯底里的疯婆子远一点。伊文，伊文又有什么了不起？就好像谁都会看上他，谁都会迫不及待地勾引他似的。
麦穗快速地穿过铺着棋盘格地板的一楼大厅，跑过走廊，一脚踢在光亮的厨房大门上，把门踢开了，尼露正站在椅子上用魔法指挥一团面粉样的东西飞起来，麦穗突然踹开门的巨大声音，吓了他一跳，他的手指头晃了一下，面粉撒在地上。麦穗看了看地板，现在好了，她要擦的东西又多了一样儿。
尼露迷惑不解地看着麦穗，“你怎么了？”
“尼露，你快走吧，那个老公鸡，啊不对，是老母鸡，让你离开这里不许跟我说话。”麦穗把抹布丢在地板上。
尼露水汪汪的大眼睛向门口看了看，似乎已经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他跳下椅子，快速地说，“这个地板上被施了魔咒，不大好擦干净，方法是……”
他还没说完话，吉尔就出现在了门口，她洋洋得意地看着麦穗，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尼露，梅西夫人禁止你再跟麦穗说话，也禁止你再教她任何东西。”
麦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了吉尔，不过更可能是，她这种人天生就愿意欺压着什么人。可这栋房子里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可供她欺负，麦穗来到这里，刚好充了这个数。
尼露听了吉尔的话，解开了小围裙，两只纤细的小胳膊伸展开，两只小手在大脑袋后面交叉着手指，脑袋就靠在手上，他摆了这么个悠闲的姿势，甚至还靠在了麦穗的腰上——看起来就像在用身体姿势表明它跟麦穗是一伙的。尼露抬起头看着吉尔，慢悠悠地说，“让我走是可以，让我不跟麦穗说话也行，可是我走了今天谁给你们做饭呢？”
麦穗看出吉尔脸上的表情是微微怔了一下的意思，看来她也没吃早饭呢。梅西夫人老了，胃口不好，就是一天不吃饭恐怕也不会饿，可是吉尔显然早就已经饿了。可是她也不愿意放弃惩罚麦穗的机会，“梅西夫人叫你离开，尼露。”她皱着眉头，叉着腰冲尼露重复地嚷嚷着。
尼露放下两只小胳膊，也叉着腰嘴里哩哩啰啰地说着他自己才听得懂的话，不过看起来是在模仿吉尔。麦穗突然有些想笑。吉尔的脾气就要爆发了，尼露才一步步向门口走，走到吉尔身边的时候，尼露突然停了下来，举起了一只小手指，随着一声响亮的“噼啪”，尼露消失了，他原来站的地方漂浮着一只装满水的气球，大小跟尼露差不多，吉尔刚来得及尖叫一声，“尼露，不许变形。”水气球就“啪”地一声在吉尔面前炸裂了，吉尔的全身都湿透了。走廊里传出尼露的笑声，跟着就是尼露的拖鞋在走廊里飞奔的声音，麦穗估计他已经跑没影了。
麦穗再也忍不住笑了，吉尔恼羞成怒地瞪着她，麦穗笑着说得毫不在意，“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我又不会魔法。”
可是麦穗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梅西夫人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吉尔的身后，吉尔连忙回头去向梅西夫人告尼露的状。可是麦穗也看得出梅西夫人现在根本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看到了麦穗还来不及收起的笑容，仿佛那刺痛了她，她瞪了麦穗一眼，又看了看厨房地面的水和面粉，实际上现在它们是一回事了，都混在一起了，地上还有昨天那杯风露的痕迹。麦穗知道应该是早上梅西夫人就看到了那滩污迹，然后禁止尼露把它擦干净，不然尼露早就会这里弄好了。
梅西夫人看了看地面和麦穗手里的抹布，用极克制的声音说，“很好，麦穗。”她用手里的那根破树杈向空中指了一下，一块干净的抹布就出现在麦穗的面前，“用这块抹布把地板擦干净。吉尔，去换衣服，你身上是水又不是胶水。麦穗，现在就开始擦地，我在这里监督你受到足够的惩罚，让你变得有记性。”
吉尔解恨地看了麦穗一眼，麦穗收到她的眼神，开始感觉到今天在厨房擦地不会像往日那么好过了。梅西夫人凭空变出一把舒适的椅子，就在门口坐了下来，“麦穗，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干活。你这个血统可疑的懒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