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深红露湿人衣》 第十七章 狼子野心 免费试读
正如荦舒所言,第二日南襄的马车便到了。
一路折腾,饶是铺满了软垫的车厢和缓慢平稳的速度,也让南襄的脸色比在江南时更苍白了一些,本就瘦削的身躯即使裹着厚厚的外衫也略显单薄。
不过南襄的精神倒是很好,他上一次来洛安还是去年给璟阳帝贺寿的时候,正值北方萧条的秋季,吹起了干燥的冷风,叶片都层层飘落。南襄除了寿宴之外,便整日裹着貂裘躲在荦舒府上看书,房间里还烧了好几盆炭火,荦舒头一次进去的时候,还以为到了夏天。
此时洛安春意更盛,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皇城的春天了,只得小时候和荦舒两个人在御花园里疯跑,踏平了好几片母后精心栽培的花田,两个人便在假山后面躲上一整天。有时候躲着躲着仰面睡着了,睁开眼时刚好赶上天空中燕子回巢的时刻,耳边是嬷嬷唤他们吃饭的声音。
那时到了饭桌前,母后还是会数落他们几句,但气其实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南襄从记事开始,就知道母亲一直对他们十分温柔,教训起人来也不会色厉内荏,只是每次母后对着徽泰的样子,都让南襄觉得有几分疏离。只是时日久远,现在想想也许只是因为小时候他和荦舒太淘气,而浩丹已识得大体,徽泰又格外安静,才生生觉出一些不同。
南襄是进了洛安城门之后才开始思绪万千的,路上的大多数时候他都在睡觉,贴身跟随的太医给他开了很多安神的汤药,能让这十几日的路途好过一些。
此刻他刚刚到荦舒王府的门口,先前已经派人先行来汇报,自己那位弟弟现在正站在门口**,见南襄下了马车,即刻走下了台阶。
“四哥!”荦舒见到南襄是真的兴奋,少时南襄去了江南,璟阳帝怕荦舒吵闹便没让他送行。后来即使南襄每年回来一次,也住不了几日时光。
“荦舒。”南襄见荦舒又要小心翼翼地过来扶他,低头失笑。自从那年醉酒之后,荦舒每次见他都格外小心,像供着一尊佛一样,“我和你说过好几次了,不用这么小心,我又不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荦舒吐了吐舌头,手依旧扶住了南襄的手臂,“我这是敬老啊,谁叫你是我哥哥呢。”
南襄自然是说不过他,便由着性子随他去了。荦舒将南襄带到他住惯了的客房,已经提前几日派人收拾了出来,又烧了一早上的火炉,此刻房间里舒适而温暖。
“房间里帮你烧好炉子了,反正我是嫌热的。”
“我觉得刚刚好。”南襄脱了外衣,和荦舒并肩坐在外间的软榻上,温暖的房间让他有种回到了江南的错觉。
“四哥要先睡一会儿休息一下吗,我派人去准备晚餐了。”
“不用,我说是在赶路,其实一路都在睡觉,再睡下去怕是要头晕眼花了。”
“刚刚林芝不是说你不太舒服吗?”林芝便是南襄落病以来一直跟随他的太医,从洛安到江南的十几年间,一直是他在医治照顾南襄。尽管只有四十不到的年纪,对症的医术却很高明,南襄还调侃过他连名字都是味补药。
“就算马车走得慢,也颠得我心慌,现在坐下来好多了。”
荦舒却还是一副“我不信”的表情,毕竟南襄有好几次都在生命的边缘徘徊。他硬是叫了正在房里收拾的林芝过来,给南襄把脉看诊确认无事后,才打算和他聊一聊正事。
“四哥今日见过父皇了吗?”
“尚未,明日早时再进宫吧。”
“昨日父皇已经和落英宫的人见过,定下了择主大会的时间地点。”荦舒见状,便开了口。
“嗯?”
“两日后在军营校场。”
“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吗?”南襄面上不解,脑中却也猜了好几番。
“白寻昨日还说,父皇让他准备了比武的台子,刀枪剑等兵器,还有砚台笔墨都不可少。”
“这是,文武双全的意思?”
“白寻也说不清楚,要让我去比武,怕是要真拆了我的人。”荦舒又打趣了一次,南襄倒没有像白寻一样纠正他,常年身在江南,身上也多了几分闲散气。“真要拆人,也有你四哥在你前头。”
南襄嗜书,涉猎广泛,四书五经鱼羊野史都难不倒他。可惜武艺就真的只剩小时候学的理论知识了,本就不喜欢,学得也不认真,大病之后更是被明令禁止习武。
“父皇该不会这么残忍吧,一捅两个儿子也太亏了一点。”荦舒见气氛凝重了起来,立刻打了个哈哈掩盖过去。此时此刻,门外却响起了陈祁的声音,“王爷,四皇子,睿王来了。”
房内兄弟俩皆是一吓,徽泰专挑这个时候来,怕是已经知道南襄到达的消息,就是不知道来是为了叙旧还是试探。
但人已经到了门口,也不好拒绝。荦舒便起身去开门,南襄也站了起来。
“二皇兄。”
徽泰对着荦舒微微一点头,便直接进了房门,扮演一个称职的兄长角色,“南襄!一路上累坏了吧,身体可还好?”
“多谢二皇兄关心,我没什么事,休息一晚就好了。”
“你看你每次都住在荦舒府上,也不让你大皇兄二皇兄接待一下。”
“二皇兄见笑,我这不是怕麻烦皇兄皇嫂吗,荦舒一个人那么悠闲,总要让他有点事情干。”
“诶四哥,我每次可都是贴身照顾的”,荦舒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此刻插了进来,“而且我可是放下来繁忙的公务来照顾你。”
“你啊,还有什么公务要忙?”徽泰听到此言,也调侃他,又转过头去和南襄说,“昨日白寻来通知了择主大会的事宜,我怕你不知便过来告诉一声。”其实南襄住在荦舒府上,哪用得着睿王专程跑过来通知,况且他还只字不提自己是怎么在南襄刚到的时候就恰巧过来的。
南襄心里自是明镜一般,不过面上却不好拂了去,“多谢二皇兄关心。”
“我们兄弟几人,虽说是一场竞争,但做兄长的还是要关心自己的弟弟。”
“荦舒和我自然是知道的,从小到大都有皇兄们的照拂。我此次来也并无什么竞争之心,多一次相聚倒是很好。”南襄一番话说下来,徽泰不知信与不信,反正见也见到了,便准备告辞,“如此我便先走了,你皇嫂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二皇兄不如留下来一起吃吧?”
“等择主大会结束,叫上大皇兄一起聚一聚。”
“如此也好,我送皇兄。”荦舒便带着徽泰出了房门,心中想的却是刚刚他的试探。况且择主大会之后再聚,暗地里早已是另一番风云莫测了。
送完徽泰,荦舒回了南襄的房间,“四哥,你看刚刚二皇兄什么意思?”
“怕是想看看我有什么狼子野心吧哈哈哈,其实暗卫不暗卫的我都不需要,我还是待在江南游我的船读我的书。”
“那日他邀请我和大皇兄去府上晚宴,说的话亦是半真半假。”不过荦舒倒是隐去了军营密图被偷的事情,他和南襄的关系毕竟没有以前亲密了。
“也只能等到日后,随机应变了。”
两人的谈话告一段落,恰好陈祁来叫人用餐,便披上外衣一起出门了。
天边夜色尚未完全降临,夕阳的余晖恰好在远处群山边将隐未隐,今日的光似乎格外红艳,映的人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