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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瑞特再次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蹒跚着爬起,身体上巨大的疼痛让他险些叫出声,骨折了,也许是骨裂,都说不准。
并没有人发现自己,那个女孩跑了,头也不回的跑了,也没有找公安人员过来救自己。
没关系了,已经,习惯了。
这半年来,自己孤零零的生活着,没有一点以前的记忆。只记得,埃瑞特这个名字。
他搀扶着墙缓缓的站起,努力忍受着锥心刺骨的痛苦,悄悄地穿过大街小巷。
远方,跃星岛的中心城市跃星城霓虹靓丽,高楼林立,美丽而繁荣。
就算在这跃星城边缘的小县小村里,依然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街巷间的房屋中,孩子们在欢笑,大人们在下厨,街坊邻里传来饭菜的飘香,埃瑞特吸了吸鼻子,腹中传来不争气的咕咕声。
可是那万家灯火,没有一个是我的归处。
家这个字,陌生而遥远。
男孩在夜色中穿行,终于回到了他的收容所——孤儿院。
孤儿院的大厅中,孩子们正在随着附近教堂的修女做用餐前的祷告,祈祷会有好心人收养他们。
“你又打架了?还迟到。社区任务都没完成,还大摇大摆的回来,说,这是你第几次违反条例了?”一旁的嬷嬷把埃瑞特拉到一边,狠狠的训斥他。
“忘了几次了,但是我完成打扫卫生捡拾垃圾的任务了,你可以去检查。”埃瑞特直视着老嬷嬷的目光,丝毫不退缩。
“完成了又怎么样?完成了不去帮其他小朋友收拾?还藏起来摸鱼了是吧!现在你回来干什么?吃晚饭?吃饭的时间倒是知道回来了!你除了混吃混喝还有什么本事?今天没你的饭吃!”
埃瑞特一个人做的任务量和其他孤儿们组队做的任务量是完全一样的,从来没有人帮过他。而此刻老嬷嬷还蛮不讲理的要求他去帮别人。
“没有饭吃就没有饭吃,我要找米琳医生。”
“医生回家了!你自己给我把自己的伤收拾好,明天院长检查的时候你敢这么狼狈,你一个月都别想吃饭!”
老嬷嬷对于埃瑞特顶撞与无视的态度十分愤怒,满口黄牙唾沫星子横飞,一旁祈祷完的孩子们,坐在饭桌前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埃瑞特偷笑。
“哦。”埃瑞特并没有对着老嬷嬷发火。发火也没用,自己在孤儿院里也是势单力薄,只图一时发泄,老嬷嬷也许真能狠心一个月不给他饭吃。
孤儿院也是这个城市的缩影。
埃瑞特眼睁睁的看着其他的孩子们吃掉了面包,鸡蛋。喝完了蔬菜汤,桌子上只剩下几块烤的有些焦黑的面包,没有人想吃。
“看什么看?我说了你今天没饭吃!回去睡觉!把自己的伤收拾好!”老嬷嬷的声音如同打雷一般响在埃瑞特耳边。
这时,孤儿院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谁?”老嬷嬷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她正被埃瑞特气的不打一处来。
“您好,尊敬的嬷嬷。”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摘下头顶的灰色帽子,神态疲惫眼圈发黑,但是目光却很温和。
“你是……?”老嬷嬷的眼神充满狐疑,这个男人的打扮看起来实在太可疑了。
“我想收养一个孩子。”男人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孩子们发出惊喜的欢呼,上一个来收养的人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再上一个都是一两年前的了,现在终于又有好心人来孤儿院了。
“哦哦哦!好好好!好心的人哪!愿神保佑您!孩子们,快过来!”嬷嬷惊喜万分,热情的招呼着孤儿们簇拥过来,站在中年人面前排成一排。
“这孩子是大卫!他是我们孤儿院的孩子中第一个学会了魔法的孩子!现在已经掌握了许多D级魔法!将来一定可以去优秀的魔导士学院!甚至去跃星魔导士学院也说不定啊!”
栗发的男孩骄傲的扬起了头,男人微微了的点了点头笑了笑。
“她叫苏珊!我们这里最听话懂事的孩子了!她会帮我们的厨师做饭,打扫院里的卫生!我想您一定不会讨厌勤劳的孩子!”
女孩的脸上带着几颗小雀斑,她害羞的望着中年男人,眼神中透露出对家的渴望。
“还有山姆!他喜欢读书!街坊邻里们都喜欢这个乖巧的孩子!”
“这个是莫娜!她的嗓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动听!……”
老嬷嬷眉飞色舞的介绍着面前数十个孩子们,在她动情的言辞形容下,这些孩子仿佛都成了掉落人间的天使,是人间珍宝一般。
埃瑞特此刻正蹲在桌子下面,悄悄地盘着桌子上吃剩的面包,反正自己也不会被收养。趁着没人发现,先弄点吃的,被打的浑身难受,再不吃点东西感觉都要坚持不住了。
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埃瑞特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男人的目光平和而亲切。
两人对视了几秒后,埃瑞特低下头继续啃着手中的面包。
老嬷嬷看见了埃瑞特的行为,如同炸毛的野猪一般,愤怒的咆哮:“埃!瑞!特!你这个小偷!!”
“小偷?”男人讶异不解,“这孩子在你们这里,应该也是孤儿吧?为什么是小偷?”
“您不知道他,您肯定是外乡人,这孩子是个十足的捣蛋鬼!性格也很糟糕,他从来不好好完成社区任务还想白吃白喝,给我们孤儿院招来了许多臭名声,如果不是院长收留他,这样糟糕的家伙早就暴毙荒野了!”
“我社区任务完成了。”男孩理直气壮的顶嘴。
“你还敢犟!”老嬷嬷此刻真的跟个母夜叉似的,让人汗毛倒竖。她拿起门边上的长铁棍想要冲过来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小鬼,但是却被一种不明的力量拉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
男人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白发男孩,“你叫埃瑞特,对吗?”
“是啊。”男孩趁着老嬷嬷还没赶过来阻止他,继续大口啃食着面包。
男人突然笑了笑,“能不能分给我一点?”
“啊?为什么?”埃瑞特有点迷。
“我也很饿了啊,赶路赶了很久没吃东西。”
埃瑞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挠着头想了半天,最后十分不情愿的将手里的面包掰了一块给他。
“这是最后一块了,我也很饿,不能再多了。”埃瑞特递给男人的面包是自己手里的两倍大小。
男人欣慰的笑了笑,“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他站起身,冲着老嬷嬷说道:“这个孩子,我收养了。”
孩子们都愣住了。
老嬷嬷的表情很丰富,不过现在她的嘴张的仿佛可以塞进去一颗炮弹。
“我的老天爷,好心的人哪!您怎么会想收养这个败类!他是个连最简单的魔法都学不会,好吃懒做的孤僻娃子!您这样,这样,恕我直言,是引狼入室哪!”
“没什么,我决定了,就收养这个孩子。”男人的语气很温和,但是态度却十分坚定。
“哦我的老天哪!好心的先生!您看看这边,这些优秀的孩子,他们未来一定能给您带来荣誉与美满,您也一定会以他们为荣,但是这个孩子只会坐山吃空,您去街坊邻里打听打听,就知道这个孩子有多恶劣了!他是个从不听话从不守规矩的满嘴大话的木糊虫!”
“我不是满嘴大话!我说了我会成为英雄!超越弗雷那样的英雄!”在梦想与坚持上,埃瑞特从来都不会让步,他猛地一拍桌子狠狠的与嬷嬷顶撞起来。嬷嬷身旁的孩子们正想嘲笑,却被埃瑞特的气势吓了一跳。
“我已经决定收养埃瑞特这个孩子了,还有什么问题吗?”男人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老嬷嬷和其他孩子们感受到男人的情绪变化,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男人冲着埃瑞特伸出手,埃瑞特望着他伸过来的手,又抬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神。
“你是在可怜我?”埃瑞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他从男人的眼神中并没有捕捉到那种同情的元素,但是哪怕只有一点,自己也不会接纳这个男人。
他不想获得的是被施舍的同情,他想要的是,认可。
“在这里,你可成不了你想成为的英雄啊。”男人轻轻的笑了笑。
“所以,你是想继续呆在孤儿院里,还是和不认识的叔叔去陌生的地方一起生活?”
埃瑞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做出了人生第一个选择:默默的抓住了男人的手,随着男人慢慢的向着孤儿院外走去。
其他的孩子们眼中闪烁着的,有不甘,有嫉妒,有失落,但是更多的,是羡慕。
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埃瑞特那个糟糕透顶的孩子会被收养,没有优点,不会魔法,还脏兮兮浑身是伤的家伙,到底哪里吸引那个男人了?
老嬷嬷还在鬼扯着嗓子呼喊着哦我的神哪,好心人哪您这是自食苦果啊什么什么的,不过她现在也该感到高兴,至少他们讨厌的那个瘟孩子埃瑞特,已经不会在出现这里了,眼不见心不烦是不是?
男人牵着男孩,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车站,男人带着男孩坐上了列车,从来没有坐过列车的埃瑞特趴在窗边,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纷飞变化,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离去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埃瑞特现在像一只受伤而警觉的野兽,在没有安全感的密闭环境下不自觉的警惕起周围。
“到了你就知道了。”男人看着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包裹着崎岖的山脉,远方,隐隐约约可见繁荣的不夜城。
“你为什么收留我?”
“当你给我更多的面包的时候,我就确定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你和他们不一样。”
“那又怎么样,而且我还不会魔法,怎么样都用不出来。”
“哈......埃瑞特,你觉得,学会魔法的意义是什么?”
“学会魔法,就能成为......英雄吧?”
“你自己都很犹豫啊,学会魔法是为了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就算没有魔法没有力量,只要有一颗坚定的心去守护自己的梦想以及珍视的东西,那么魔法也未必是必需的啊。”
“......听不懂,你好啰嗦。“
”听不懂也没关系,你还小,以后你会懂的。“
男孩和男人一问一答似的对话,对于埃瑞特并不怎么礼貌的态度,男人却没有怎么生气。
不知过了多久,汽笛声嘟嘟的响起,男人拉着埃瑞特的手走下了列车,埃瑞特看着宏伟的车站顶,那三个红彤彤的大字。
跃星城。
眼前车水马龙的大都市,这里,就是跃星岛最大的城市,这里有跃星魔导士学院,还有那位英雄。
这是自己幻想过要来的地方,现在,自己真真切切的站在这里。
“你住在这里?”埃瑞特惊讶的看着那个中年男人,本来自己还以为,这个男人是住在岛上其他小城市小乡村的。
男人没有说话,他再一次朝着男孩伸出手。
“走吧,我们回家。”
家,多陌生的字眼,但是现在,自己离它不再遥不可及。
“嗯……”埃瑞特眼眶中的泪水奔涌而出,这是他有记忆开始,第一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