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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大院除了一个大总管总览诸事,下面还设六房管事。其中客房负责送往迎来,账房负责银钱往来,库房负责器物存用,厨房负责人畜饮食,马房负责车马出入,负责昼夜巡防的则是门房。
一听说府里闹贼,各门口的三班护卫便行动起来。继而阖府惊动,倒处捉贼。众小厮扛着陈峰一路走进正院,一个小厮眼珠眼珠一转,建议道:“豹哥,何不扛着此贼围着正院走上几圈,也好让老爷夫人们知道,是咱们立了头功!”
陈峰闻言大怒,嘴里不住呜呜,却挣扎不拖。众护院深以为然,抬着陈峰顺着东夹巷向后院走去,又从西夹巷绕回前门。
众人看见五花大绑的盗贼,无不咬牙切齿:“无耻畜生,我们赚点钱容易吗,这个杀千刀的居然还来偷!”
经过厨房时,一群愤怒的洗菜大妈更是将手边的菜叶瓜皮招呼过去,连带着众小厮也挨了几下。眼看着盗贼被抬进“门房”,一些好事的小厮不禁跟上去看。
院中摆着一张大画桌,桌上正摊着一幅地图,一个相貌儒雅的青衫中年一手拿着兵法,一手用长鞭指着地图说道:“贼人一共六个,应该还在东院。你们先把住各门,你率一队人东西巡查,你率一队人南北巡查……”正是陈府的二等管事,负责“门房”的关二。
“二哥,抓到一个活的!”“豹哥”推门进院,众护卫一把将俘虏仍在地上。
陈峰一震,气血顿时通畅,猛地挣扎起来。
“你还敢反抗?”几人忙将他按住,两条朱漆大棒招呼上去,“噗噗噗”一阵闷响。
关二眉头一皱,看着陈峰满心疑惑:“这小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
“豹哥”却使了个眼色,将他拿到一边,从怀里搜出一枚玉佩说道:“您看,不但抓到了人,还拿到了脏!”
关二接过玉佩,脸色大变。“豹哥”一愣,问道:“难此玉有假?这玉真是从他身上搜到的呀,小的骗谁也不敢骗二哥您啊……”
关二气得眉毛倒竖,咬牙问道:“你认识字吗……”
“豹哥”眉头一皱,急道:“来的时候也没说要认字啊!我要是认字也不会来干这个,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关二冷哼一声,一个箭步窜到陈峰身边,一把解开绳子。陈峰随即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杀……”
“放肆!”“豹哥”大怒,又是一鞭子过去。
“你放肆!”关二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啪啪啪”就是十几个大嘴巴,喝道:“瞎了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峰少爷。”
“豹哥”被打得眼前晶星乱冒,哭道:“他哪里像峰少爷……”
陈峰爬起来揪住“关二”的衣领,同样一个大嘴巴抽在他脸上吼道:“狗奴才,这就是你招来的人,给我去把陈岳那个畜生抓过来,滚!”又抢过鞭子,朝着众人一通猛抽。
众人哪里敢躲,只是侧过身去。关二左脸颊被打得一阵抽搐,右脸颊也红了起来,却只能弯下腰沉声道:“峰少爷息怒,实在是下人们刚来,不认识您的尊容……”
“听说你们将那小贼抓住了,真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每人赏二两银子!”随着一声开怀大笑,二爷陈炼大步走进院子。
三爷陈烁跟在后面,看见一个怪物正在放肆,眉头一皱喝道:“大胆贼子,死到临头还敢放肆,还不拿下!”
陈峰喜极而泣:“爹,给我报仇啊……”说着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
陈炼认清是儿子,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问道:“说,这是谁打的!”
“是他们!”陈峰一指众护院,咬牙吼道:“还有陈岳那个畜生,我要杀了他……”
“冤枉啊!”“豹哥”哭嚎一声,跪在地上拜道:“小的们听说有贼,赶到的时候峰少爷正蒙着脸躺在地上,几位客卿老爷站在旁边没一个指认,小的们这才听岳少爷的话将人绑了,哪知道是峰少爷啊……”
“不好了,出事了……”话没说完,一个褐袍老者颤巍巍地小跑过来,擦着汗着急报道:“二爷,账房柜面上的五百两碎银子被偷了。听说贼人抓到了……”
“嗯?”陈炼眉头一皱,老者看清情形后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不禁一缩脖子,不敢再往下说……
陈炼正要发作,又一个老者在门外颤声喊道:“二爷,不好了,老太爷最喜欢的那对水晶花瓶不见了。听说有贼人落网,拿到赃物没有……”说话间一个须发花白的灰袍老人拄着拐杖挤了进来。
看见一旁的账房管事讥讽的眼神,心说:“彼此彼此,你老也不比我高明……”看清眼前形势,忽然觉得不妙,也不敢往下说了。
陈烈气极而笑:“好,好啊,看来府里还真的有贼……”
话音未落,又一个粗哑男声着急报道:“二爷,不好了!刚才两个贼人闯进马房,一人揣着一袋银子,一人抱着两个水晶花瓶,各抢了一匹汗血马跑了!”一个黑衣胖子应声挤进人群,向二老使了个眼色,一指陈峰正要开骂,却迎上了陈烈冰冷的眼神,不由一缩脖子。
众人反应过来,关二怒盯着三人咬牙切齿,心中咒骂:“王八蛋,府里一闹贼,你们那里就丢东西,想让老子背黑锅是不是……”
三爷陈烁笑道:“一个装贼,三个做贼,好一出双簧啊。二哥,小弟佩服!”说完一抱拳,大笑而去。
众人恍然大悟,无不暗翻白眼。二爷陈炼气得脸色发白,一掌拍在桌案上,吼道:“你,你,还有你!今天封账,要是银钱少了一两,马驹丢了一匹,东西少了一件,我抄了你们老巢,都给我滚!”桌案“咔嚓”一声,化作木屑崩碎。
三人吓得一阵哆嗦,心里连呼“冤枉”,但哪敢分辩半句,连滚带爬而去。
陈炼又一把提起陈峰吼道:“还有你这个畜生,没事蒙着这块遮羞布干什么!”说着一把扯下他脖颈上的花布摔在地上,
“爹,是我呀……”陈峰一惊,眼珠一转颤声道:“不是我呀,是陈岳那个畜生!我在巷子里走得好好的,他突然跳出来偷袭我,不但将孩儿毒打一顿,还给用布捂住我的脸,诬陷我是盗贼……还有那几个客卿武师,都装作不认识孩儿,任孩儿被这帮畜生折辱……”
“还反了他了!”陈炼一把将陈峰仍在地上,吼道:“来人,把陈岳那个畜生给我带过来!”
当即便有一个贴身护卫快步而去,没过片刻,那护卫小跑回来报道:“二爷,岳少爷带着侍女春荷出门去了。”
陈炼眉头一皱,陈峰咬牙吼道:“还不把那两个贱人追回来!”
众人色变,那侍卫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陈炼冷静下来,呼出口闷气,沉声道:“虽然他是大哥的幼子,但做出这种事情,我这个当叔叔的也该代他爹管教管教。等他回来,带他来正院见我!”说完拂袖而去。陈峰双眼通红,深深喘了几口气,也咬牙出了院子。
……
陈岳带着春荷在街口雇了辆四轮马车,直奔“五云观”而去。车厢五尺见方,车门开在侧面,两排宽椅相对,可以坐四个人,十分精致。春荷穿了件明净的青布半臂,一直将包袱抱在怀里,又不禁左顾右盼,让人又怜又爱。
马车从“乾园”旁驶过,陈岳不禁想起当日之辱,脸色微沉,闭上了双眼。没过片刻,马车忽然停住,春荷兴奋道:“少爷,前面好像出事了,围了好多人!”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陈岳摇了摇头,发现整条路都被堵住了,便嘱咐春荷:“我去看看,你在车上等我。”说着开门下了车。
车夫坐得高,叹了口气道:“是陇西王府的门子在打人,公子不要多管闲事。”
陈岳点了点头,穿过人群,只见两列青衣小厮用棍棒拦住了整条街道,中间两个少年被一个尖嘴猴腮的青衣小厮打得连滚带爬,咿呀哭泣,还不时翘起兰花指掩面遮挡,尽显小女儿之态,却偏偏走脱不得,逗得路人不住大笑,似乎并不介意去路被拦住。
“助手!”陈岳实在看不下去,大喝一声,冲上去一把抓住小厮的木棒。
那小厮一惊,却见来人只是一个少年,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衫,还没自己穿得光鲜。僵持片刻既不自报家门,也没有凌人的贵气,一看就是哪家小门小户的愣头青,便厉声喝道:“陇西王府的事,你也敢管!”
陈岳笑道:“你们打人,当然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们拦了我的路,就关我的事。识相的话,就给我滚开!”
“放肆!”小厮大怒,收回木棒,又猛抽过去。
陈岳目光一凝,暗道一声“变”,真气化作螳螂,抬手切向木棍。
“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两节。
陈岳顺手抓住半截木棍一挥,“啪”地抽在对方脸上。小厮的左脸顿时高高肿起,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众人色变,有人低声呼道:“陇西王府的门子他也敢打,他完了。”“这少年伸手虽好,却如此不知进退,可惜了。”“小哥,快走吧,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被打的两个少年一惊,大喜道:“大哥,救命啊……”爬过来一人抱住陈岳的一条腿,将脸依偎上去。
“呃……”陈岳愣住。
青衣小厮一张嘴,吐出一颗牙齿,顿时又惊又怒,指着陈岳吼道:“他敢闯空门,给我往死里打!”
众护院虽知陈岳厉害,但仗势欺人惯了,自持人多势众,哪将一个少年放在眼里,抄起棍棒就招呼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