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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时间十二点整。
英国伦敦,凌晨四点。
私人飞机降落在伦敦国际机场。
夜色幽深,萧索的街道旁路灯孤零零的亮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猛地在路边停下,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了一个人,颀长的身影,一身黑色的西装,深沉高贵的面料,完美的修饰了身形,男人的脸逆着光线,看不清他的表情,脚步沉稳,转眼间进了就伫立在旁边的大型医院。
同时从车上下来的还有一个人,下车后,安静的注视着先前男人走的方向,而后站在车旁,耐心的**着。
两人正是身处英国伦敦的厉北聿和助理裴岩。
走廊里传来皮鞋踏踏的脚步声,旋即便没了声音,厉北聿脚步顿在一个贵宾病房的门口,门上有个小窗,可以清晰地看见里边的情形,浅蓝色的榻被下有一抹鼓起来的人形。
嘴角难得的扬起一抹纯净的笑意,轻声的迈步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神情温柔,现在时间还早,他不想吵醒她。
伴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一束澄澈的光线绕着窗框斜着钻了进来,打在男人紧闭的双眸上。
不知不觉中,伦敦的天已经亮了。
眼皮上传来一阵灼热感,厉北聿伸手挡了挡,眉峰蹙起,深眸睁开,眯了眯。
看了一眼腕表,早上七点三十五分,已经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三个小时多小时。
医院走廊里不时有医生和护士经过,男人浴着光,雕刻般的俊容俨然已经成为了一道素白天地中美好的风景线。
起身,身子贴近探向小窗的方向,病榻上没有了人,厉北聿心一慌,推开门冲了进去。
嘴里的她的名字还未说出口,身形便顿住,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伫立在窗边单薄的身影。
“北聿,我一直在等你。”女子声音清脆,一道消弱的背影缓慢的转身,苍白的脸色和青紫的唇色显示出了她此时的不健康的状况。
“怎么起来了。”
“怕你不来了,所以想起来等你。”女子清浅的微笑,刚迈了一步,便身形不稳的就要摔倒。
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男人冷厉的轮廓映在她眼睛里,眼中盛满雾气,她是不是又给这个男人找麻烦了。
厉北聿干脆打横抱起怀里的女人,小心的放在病榻上,并把叠的立整的被子展开,盖住了她纤瘦的身子。
“我怎么会不来了呢,昨天有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他并没有说其实他很早就到了,怕吵醒她所以一直坐在外边的椅子上。
女子点了点头,坐了起来,厉北聿蹲下半身子替她调节好榻头的高度,以便她可以舒服的靠着休息,不至于太累。
“谢谢。”说完这句话,随之干咳了两声。
厉北聿大手抚上她的背,轻轻地拍着。
“温言回国了,这件事你知道吗?”年艺卷起唇角,眼神看向厉北聿。
“前几天见过了,所以我才更担心你,他都不在这里你该怎么办。”
年艺不再出声,身子靠前,双手环住男人的腰,脑袋窝在他的肩膀处,厉北聿身形紧绷,习惯性的想推开,在听见女人不怎么平稳的呼吸声后动作就僵在了那里,半天才放松下来。
“北聿,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年艺哽咽着出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沾湿了男人整洁的西装上衣。
“别瞎说,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你就没事了。”她的话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心里钝钝的疼。
“别骗我了,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前两天一起接受治疗的那个小女孩没了。”
眼角的哭意越扩越大,最后年艺止不住的失声痛哭,她紧抱着眼前的男人,像是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
她还不想死,她还有好多要做的事情,她还有放不下的人。
厉北聿历来冷峻刚毅的神情变得哀伤,眼眶猩红。
“别怕,我已经找到了。”厉北聿的声音很轻,细心的听就可以听到男人说这话时颤抖的声音,无论是救还是不救,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年艺并不知道沈络的存在,就如沈络也不知道年艺的存在一样,两人的相似度极高,就算不用检测也可以确定两人的关系,亲姐妹之间骨髓配型大概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成功率,只要想办法让沈络接受骨髓移植,年艺就有救了。
活与不活,也许只是时间的问题。
男人脑海中闪过他第一次见到沈络的场景,那年她18岁,他22岁。
沈络还是一名大一的在校学生,眉目清秀,只第一眼见到就过目不忘,那时候只是因为和怀里女人相似度极高的脸庞才会记得尤为深刻,只是相对于年艺来说,沈络多了些稚嫩的青春气息。
沈络家庭很好,良好的家教养成了极为得体的修养,一举一动都惹人喜爱,第一次对她有基本的认知是在商学院的一次辩论会上,那种无聊的活动厉北聿本无意参加,却在好友康律拿来的报名单上看见了她的名字。
厉北聿是名门之后,即使是半路转进了商学院,在圈里的名字却是只增不减,在南市他是个神话,因为接手公司两年便使公司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巅峰时期,就连那些以为他是个毛小子的老股东们都对他另眼相看。
只是,他却在22岁的时候只手撇下公司,毅然决然的报了美国的商学院,一走就是四年,其中的原因,并没有人知道。
而在美国,厉北聿也是极富盛名的圈里的风云人物,商学院两大传奇之首,多少名媛淑女趋之若鹜,却博不来他一个眼神。
对于厉北聿参赛一事,康律是这么对他说的,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因为本来没什么工作量的康律在那之后彻底的忙活了起来。
那些外国女人还有留学生疯了似的要参加活动,本来安排在图书馆的辩论赛因为人员爆满的缘故移到了市内音乐厅。
但是,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像来信誉度极高的厉大少竟然缺席了,这让慕名而来的一种少女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这种情绪倒是对沈络倒没什么影响,反正她也对商院两大风云人物之首也不感兴趣,虽然听她们偶然间谈论过那个男人,却没加深什么了解,也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辩论会如常举行,厉北聿没出现,本来爆满的辩论场所一下子走了一大半人。
而此时的罪魁祸首正坐在音乐厅后台的休息室,透过小屏幕观看者前方的情况。
台上泰然辩论的女人思路清晰和犀利的言辞让厉北聿重新给了这个还未正式打过招呼的女人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睿智聪慧,有胸有脑。
让他更意外的是,沈络下台后,两人见到的第一面,她就就赤果果的鄙视了他。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了一身精致的浅黑色套装,里面是整洁的白衬衫,头上扎了一个马尾,额头上的发丝随意的搭在两旁,娇俏中带着些许可爱。
“都结束了还来干什么,砸场子?”
这句话如当头一棒的砸在厉北聿的神经上,于是,定义中又多了四个字,伶牙俐齿。
察觉到身边的男人失神,年艺抬起脑袋,眼睛一片红肿。
“北聿!”
厉北聿猛地回神,心里紧张了一下,“哪里不舒服么?”
她低头,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不舒服,只是好奇你在想什么。”
“一个人。”说完,起身脱下西装外套,放在一旁的竖立的衣架上,而后把桌上的纸巾盒递给一脸茫然与泪痕的女人。
“擦一擦,以后别再哭了,我说过我有办法,就一定会救你。”
他已经恢复如常的脸色看向她,年艺因为化疗头发已经掉了很多,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以一副仿佛随时都快要崩裂般的架势凸显着。
病房门被轻声的拉开,裴岩看向长身玉立的厉北聿,眼神踌躇。
“总裁,夫人打电话过来了。”
厉北聿下车的时候并没有带手机,裴岩一直在车上**,直到沈络已经第三次打来了,才无奈的跑上医院贵宾区。
厉北聿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薄唇轻启,“给我吧。”
他伸手,裴岩低头把还在闪动的手机递了过去,随后微微鞠躬,回身出了病房,还不忘关上门。
修长的手指滑动接了电话,那边欢悦的声音传来。
“北聿,我想你了。”
她的话让男人淡凉的唇角带上一丝笑意,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沈络在那边的表情。
“我也想你。”他淡淡的说了一声。
“很忙吗?我是不是打扰打你了。”沈络之所以觉得他忙,是因为他从来没连续好几次没有接她的电话,这男人任性的时候开会途中都可以开小差的。
厉北聿笑了笑,“手机落在车里了,因为想着晚上会给你打电话,所以没在意,下次不会了,乖。”
哗啦一声,杯子掉落的声音,这声音让正在通电话的两人都是一怔,厉北聿转头,就看见年艺摔在了地上。
“北聿,你那边怎么了?什么声音那么响。”
沈络有些焦急,不是正在开车吧,心中不免有些慌。
“没事,要开会了,先挂了。”
“北聿,我疼!”
男人说完,就快速挂断了电话,可是那句北聿,我疼却半清晰半模糊的传到了沈络的耳朵里。
是个女人的声音,沈络皱了皱眉,后半句那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就知道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难道这次项目是和女人谈?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样要是感染了你要怎么办。”厉北聿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回头的那一幕,他不可避免的被吓到,躺在地上的女人和身边碎了一地的玻璃碴,胳膊上手上都被玻璃碎片扎出了血。
“口渴,但是看你正在打电话,我不好意思叫你,只是没拿稳,就!”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病房里已经低气压气氛了,几名外籍医生给她包扎好后都匆忙的离开了病房,那里面的男人气场太过于强大了,哪怕在里边多呆一会都担惊受怕的。
“年艺,你要学会保护自己,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时间在走,你却没怎么长心。”
厉北聿是真的生气了,说出来的话都仿佛镶上了一层寒霜,刺得年艺十分心虚,以前,如果不是自己的这幅样子,她又怎么会拖累了那么多的人,就是因为太懦弱,才给身边的人带来了麻烦。
“别生气了,我也是不小心,下次不会了。”她小声说道,旋即看向厉北聿,“我竟然都不知道你结婚了,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家那位呢。”她干瘦的手微抬,却没敢碰硬声不说话的男人一丝一毫。
“以后会见到的。”
年艺垂眸,点了点头,“等我好一点,我想看看,能配上我们北聿的究竟是哪样的女人。”
“恩,等你好一点,我带她来看你。”
也不知道,两人见面会是怎样的一副场景,病房变得寂静。
厉北聿看了一下时间,冷峻的眸子微亮,“这次来这边有业务要处理,不能陪你太久,你好好睡觉,别瞎想,下个月我会来看你的。”
“你去忙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不会瞎闹的。”
“看你睡着我再走。”
这次来英国,恰好有个公司承接的案子要商谈,所以厉北聿并没有太多的闲暇时间,见到年艺,虽然女人气色不是很好,但是各项检查都稳定,他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只是有些事情怕是等不了,也不知道沈络知道这件事情会是什么神情。
男人坐在那里,身子靠在椅背上,脸颊白皙,皮肤好的让女人都羡慕不已,年艺一个晃神,仿佛他还是那个干净阳光的男生,时间变了,他更成熟更有魅力,而她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
年艺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遮在眼窝里,一颤一颤的,不久,趋于平静,女子均匀的呼吸声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厉北聿的手里多了一个浅蓝色的礼品盒,打开盒盖,一条蓝宝石项链安静地躺在里边,这个正是那天沈络跑回店里却不见了的那一条。
小心的掀开枕头的一角,把盒子塞了进去,厉北聿缓慢的起身,拿起挂在一旁的西装,离开了病房。
门轻声的关上,厉北聿向着走廊的尽头大步的迈进,光线打在男人冷硬的背影上,说不出的悲伤。
等在医院楼下商务车上的裴岩看到厉北聿颀长的身影向这边走来,立马打开车门下了车,为他开好后边的车门,待他上车后,才坐到驾驶位上。
车子流线般的滑了一个弧度,缓慢的向着街角行驶,从内后视镜看向后边的方向,好看的男人磕着眼睛,脸色温和,却是十分疲惫。
到了目的地之后,裴岩停下车,看了一下时间,离商务洽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
正想着要不要叫醒貌似睡着了的厉北聿,后边一道低沉的嗓音突地传来,“到了?”
“是,已经到了,离开会还早,厉总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拿好需要的文件,停好车过来。”
他就知道,自家总裁对工作一向很重视的,哪能放任时间,然后自己休息。
除了夫人找他的时候,一般状态下,这位传奇厉总就是个工作狂。
会议很顺利的进行,合作项目一下子敲定,两方洽谈人握手交换合同之后,会议便在热火朝天中结束了。
出来的时候,天气变得更加的炎热,这个城市的正午和南市一样,炎热无比,新铺的柏油路面上似乎都可以看得到向上的蒸汽。
裴岩一边跑一边埋怨这样的天气,倒是跟在后面出来的男人一副不急不躁的架势,路两旁都是青翠的栗子树,迈步走到树底下的休息椅上坐下,焦热化的天气中身子轻松了不少。
这个时间,南市应该是傍晚了,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停在备注为老婆的那个联系人上方,却怎么也点不下去。
“总裁,不走吗?”裴岩开车过来后,打开车门,头顶着烈日向着厉北聿跑了过来。
“时间还早。”
都说女人的心思难猜,他家厉总这心思也够难猜的了,比海底针还深,估计是埋在岩层以下的。
“想什么呢?”厉北聿见裴岩一阵子摇头,脸色变化莫测就觉得稀奇,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成就这样的性格。
“没想什么,我向天发誓。”他举起右手,五指并拢,伸出食指和中指举在头顶上,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