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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09-28 16:13:08作者:未知主角:未知

下午司衣房里的气氛有些阴郁,传话的人回来复命,刘氏便很少言语,至多是几位掌典来请示,她吩咐几句。进来的掌衣典衣们也不敢多说一句,往日入司衣房像刘氏请示汇报,玩笑几句也是有的,今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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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司衣房里的气氛有些阴郁,传话的人回来复命,刘氏便很少言语,至多是几位掌典来请示,她吩咐几句。进来的掌衣典衣们也不敢多说一句,往日入司衣房像刘氏请示汇报,玩笑几句也是有的,今天都是报完就离开。

直到尚工局的司制和司彩到司衣房来找刘氏。

尚工局的司制房,掌管营造裁缝,司采房掌管缯帛。司衣房下设有制衣房和绣房,司制房下也设有针线房和裁缝处,玲珑起初不解,两房的职责似有重叠,上辈子听说过六局二十四司这些机构,但具体怎么回事并不清楚。后来问拢香才得知,原来先帝开始的时候只设尚服局,没设尚工局,尚服局司衣房掌管服饰,包括服饰的清点存放和制衣彩绣,后来由于天下太平稳定,宫廷内外事务渐多,尚服局不仅管着内廷服饰还要掌管外朝命妇官服等,错乱多多,所以先帝李皇后进言,另设尚工局,局内设司制、司宝、司彩和司织,司制房分担司衣房制造管理命妇以及官员服饰的工作,司宝房则分担司饰房的工作,而内廷嫔妃的衣衫饰物仍由尚服局负责。

尚工局司制姓秦,司彩姓林,由于平日制衣需要用到绸缎珠宝,司衣房同司彩司宝司织均有来往,而司制和司衣领域不同,平时最多交流一下制衣经验互通有无,其他往来甚少。

秦氏和林氏进来,刘氏自命人看茶,林氏来是要询问一些丝绸布帛用料的问题,眼下正是制冬衣的时期,内廷多用皮毛做裘或是袄子,皮毛是里子,在外的面子颜色料子还要慎重选择。林氏和刘氏商量核对了要从库房调出的缯帛数量花色等,以供内廷选择,秦氏坐在林氏身旁喝茶不语。

待刘氏和林氏都讨论清楚,秦氏依旧低头喝茶,林氏朝她打眼色也不理,林氏为难了,刘氏将她二人看得一清二楚,无奈问道:“不知秦司制来所为何事?”

秦氏像是等着她问这句一样,不慌不忙放下茶盏,道:“多日没见刘司衣,今日听闻林司彩要来,所以我也跟了过来,瞧瞧刘司衣。”

玲珑不知晓她们先前有什么恩怨,这话乍听之下只觉得奇怪,看见其他比她先来司衣房的人都一副严肃的模样,拢香手上的笔虽没停下,眼睛却不时朝秦氏那里瞟,她也跟着严肃起来,时刻注意堂上刘秦二人的动静。后知后觉地想到,难道秦氏是来者不善?

刘司衣面带微笑:“有劳你记挂,说起来许久不曾聚聚,只是现在有公务在身不宜叙旧,改日得了假一定去拜访秦司制。”

秦司制似乎早就料到刘司衣会这么说,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道:“听闻早上刘司衣受了皇后娘娘处罚,我是特地来探望的。”

这话就说得奇怪了,刘氏受罚你就要来探望,若是她私下来找刘氏这样说倒也没什么,当着别人面呢,这意思是说刘氏对皇后娘娘的决定怀有怨言,还是专门来看刘氏的笑话。

“多谢秦司制关心,只是咱们在内廷当差,**行赏论错处罚,本是极其平常,也是应该守的规矩。我当差不利,皇后娘娘罚我,我自当承受。不知秦司制为何专门来找我?”

见刘氏答的云淡风轻,脸上没有一丝怨恨或是尴尬的表情,秦氏颇为失望,又道:“咱们在内廷当差本就不易,听说陈典衣被处死了,平白折损了司衣手下的得力干将,真是令人惋惜。”话音未落,司衣房里十几双眼睛刷刷朝她射去。与她一同来的林氏都皱起了眉头。

这话虽然听起来像安慰刘氏,但话里话外听起来似乎都是刘氏被冤枉了的意思,有些话虽然是事实,但不是事实就能堂而皇之说出来了,秦氏难道不懂么。刘氏难道还能指责冤枉她的人。她当然不会不懂,实际上,像刘氏秦氏她们这样,在宫里混迹多年,又有自己一席之地的,怎么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原来早年秦氏和刘氏一同竞争司衣之位,秦氏也是尚服局出身,年岁比刘氏大,资历比刘氏深,本来对司衣之位志在必得,而后被后来的刘氏抢去,内侍监把她调到尚工局,让她掌管外服,虽说司衣司制两个位子管的都是衣服,但她觉得管外服不如内服有面子,且被人“横刀夺爱”终有怨气,加之凡是缯帛金玉珠宝分配,织造染印,都以管内服的司衣房为先,久而久之,秦氏就愈发觉得刘氏和自己是过不去的,奈何两人一人在尚服局一人在尚工局,内外职责各有不同,她想找刘氏的茬出气都难,因而今早听了刘氏受罚的消息,下午就跟着林氏过来,存的就是看刘氏笑话的心。

谁知进到司衣房,见刘氏面上一切如常,与刘氏交谈她还是对答如流,像是丝毫未受影响的摸样,忍不住要说些话激她。

刘氏面不改色,只道:“秦司衣此言差矣,陈氏获罪咎由自取,皇后娘娘是按宫规处罚陈氏,什么惋惜不惋惜的休要再提。”

刘氏显然不想与秦氏再纠缠这个话题,秦氏没料到她说话这样坚决,脸上有点不好看起来,又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似有不妥,支支吾吾几句,又低头喝起茶来。玲珑心里嗤笑,亏她喝了半天,续茶都续了几回,不怕肚子涨么。林氏趁着冷场,赶紧向刘氏告辞,她走了秦氏也不好再呆在司衣房,丢下一句来日请刘司衣吃酒也跟着林氏匆匆离开。刘氏送走她二人,轻轻叹了口气。

之后倒也风平浪静过完一天。晚上起了风,一场秋雨来的极其突然,拢香被刘氏留下没有回来,玲珑独自一人守在屋子里就着昏暗的灯火改衣裳。她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当初订制衣服时就特意要了比原来身量略大略长的,然后将长出来的袖口裙角缝上,现在长高了,又把线拆开放出一点,重新缝。

天气太冷,玲珑披着被褥凑近蜡烛,好不容易缝完一只袖子,拢香回来了。

“姐姐可回来了,快进来,可有淋湿衣服,赶紧去换身暖和的。”玲珑放下手里的活,上前接过拢香手里还滴水的雨伞,看见拢香的裙角上有水渍,估计鞋袜也湿了,赶紧去柜子里翻找出干的鞋袜给她。

“有劳你了,怎么还不睡,这天冷的,小心冻坏了。”拢香一面说一面接过玲珑拿来了鞋袜换上,又批了一件袍子在身上,玲珑看她脸色有些发白,一摸她的手,冰凉的,担心她在外面吹风染上风寒,去小炉上把先前烧好的热水倒了一杯塞她手里,

“姐姐或喝一口,或握在手里,暖暖身子别冻病了。”

拢香见她忙前忙后,心下一阵温暖,拉她坐到自己身边。

“你也别忙活了,快坐下,也躲被子里捂捂,比这更冷的天我也受得。”

“这哪能一样,外面下着雨呢,又湿又冷最易得病的。”

拢香不欲与她争辩这个,拿起被玲珑丢在一边的袄子,问道:“方才在做什么呢?”

玲珑针线做得不是很好,她没什么做针线的天分,学的机会也少,只能缝缝衣服凑活着看,平时她的针线活是万万不敢拿到拢香她们面前摆的,连提都不敢提,见拢香拿她缝了一半的衣服,就要伸手去抢。

“没什么没什么,眼看要入冬了,缝袄子穿,姐姐给我罢。”

拢香侧身躲过就不给她,就着烛光看她缝的袖子,放下杯子,拆去几针缝错的或是不好的,重新帮她缝上,口中道:“我看看又有什么。”

玲珑见她针针整齐细密,比自己好太多,脸上虽然不好意思,却乐意让她缝。

烛火下人的皮肤和线条会显得柔和许多,玲珑看着帮她缝衣的的拢香,就想到她娘亲。没入宫前,她娘亲也是这样帮她缝衣服,不知有过多少回,玲珑也像现在与拢香一样,和娘亲坐得极近,娘亲为她缝衣,她就在旁边看着,那时她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有很多很多,不想一朝入宫,连见娘亲一面也难。

“玲珑.”

“恩?”

针线在拢香手下穿行,她没停下手里的活,道:“你怎么不问我了?”

问什么?玲珑有一刻没反应过来,随即就想到拢香说的是什么,道:“我还不知道姐姐乐不乐意我问呢,且我信姐姐不会一丁点儿都不与我说。”

拢香笑出声来:“你这丫头越来越精了,怎么窗没关好,我觉着有风吹了进来,你快去把窗关好。”

有风进来,她怎么没感觉到?外头一下雨玲珑就不敢开窗了,风里夹雨太冷,拢香自然不是被风吹到了觉得冷,而是要与玲珑说话,叫玲珑去确认窗关好没有。

玲珑走到窗边,特地支开窗子朝外看了看,确认没人,把窗关好才回到榻上。

“陈典衣被处死,玲珑可觉得意外?”

玲珑摇头道:“不觉意外,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又出在司衣房,咱们司衣房必定不能保全的。”

“是啊,事情闹得这么大,司衣房哪能保全。”拢香苦笑,知道是一回事,真的有人被处罚又是另一回事,陈氏拢香认识,那许多被罚入永巷的宫女太监也有她们也认得的,包括当初一同说笑的如兰和小红,想到这些人的命运,想到自己曾经与他们一起,想到现在他们的处境,拢香和玲珑都无法不动容。但是,动容又如何,她们谁也救不了,甚至连帮着说一句话都做不到。

拢香想到刘氏,虽然今天当着秦氏的面说陈氏咎由自取,但拢香却知道刘氏早与陈氏有不浅的交情,以她对刘氏的了解,看到秦氏被处死,她内心一定不会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拢香看着玲珑,道:“你想问什么,趁我现在乐意你问,晚了可拒不回答。”

玲珑咬了咬嘴唇,拿捏着到底要问什么,对于这件事她有自己的猜测,猜得准不准就不知道。

“我只想问姐姐,陈典衣是为谁死的,或是说,是替谁死的?”

火光下玲珑的眼睛显得尤为明亮,拢香又是惊又是欣慰,惊的是看不出她已经想到这一步,欣慰的是自己没有看走眼,玲珑的明白都是揣在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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