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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不早了,雁随也该回府了。”薛雁随控制了轮椅,有些难为情的说:“不知阳平公主可愿送送雁随,雁随少有进宫,若是走错了路……”
刘宿被他逼真的表演气得浑身发抖,当下连向林太妃告退也顾不得了,推着薛雁随便往前走。
待到殿门口的时候,有门槛,刘宿推不过去,停了手等着薛雁随站起来。等了许久,却不见轮椅上那人有动静,俯身一看,他闭着眼,眼珠子却仍是在转动的。
刘宿恼火不已,正要叫宫人过来帮忙抬,整个德昌宫此时却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了。
她转身,便是里间的林太妃和林关葭也不知所踪。
刘宿咬着唇,张口便想骂他,却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看着刘宿。
“烦劳公主帮我把怀中的药瓶取出来。”
他声音有些微弱,刘宿仔细看,才看见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刘宿学过一些基本的医术,此时也顾不得气闷,伸手去摸药瓶,当先摸到的是一块玉珏,刘宿往里处摸才摸到药瓶。
打开一看,里面却已经没有药了。
“如何?我去找些人来抬你到宫门。”
薛雁随垂了垂眼,也不说话,自己撑着站起来,却连一步也未走出就摔倒在地。
刘宿站在他身后,便觉得有些难过。
师公也曾缠绵多病,师公发病的时候,不准任何人进屋,她那时年纪小,便问师公为何不要人陪着,说些话不也不痛得那么厉害吗?
如今她才明白了,师公是不愿人见到他那般狼狈虚弱的样子。
刘宿咬了咬唇,上前扶起他,“我背你吧,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你也曾帮过我的忙,如此便算是扯平了。”
她蹲在地上,好一会才有人伏到她背上。
年轻的公子环住她的脖子,头放在她的肩上,鼻息喷洒在刘宿的脸颊上,刘宿打了个寒颤,便咬牙往前走。
师父找来教她跳舞的舞姬是齐国最好的舞姬,教导她也严格极了,从她学舞开始身上就绑着沙袋,此时背起薛雁随才能不被他压垮。
刘宿连跨了几个门槛,想着她要是薛雁随,手中有那么大的权力,早就让人把宫中所有的门槛拆了。
德昌宫离宫门颇远,刘宿走了一路便觉得奇怪,她连一个宫人都没有看见。
背上的人动了动,咳嗽了一声。
“醒醒……”
刘宿被他的气息弄得浑身僵硬,冷着声问:“你叫了我吗?”
薛雁随有气无力的说:“公主,我很疼……”
刘宿忍着想要发作的脾气,更冷的回道:“我这就快点。”也不知方才是她累极了,还是在这阳光下产生了恍惚,醒醒,多久没有叫她了,也不知小阮此时在哪家客栈的屋顶喝着酒?
刘宿喜欢玩傀儡,林关葭曾亲眼见过。
但真正见到她拥有这般多的傀儡人,依旧是被吓了一跳。刘宿从淑芷殿带到清泉行宫的傀儡人似乎还不到三分之一,但就已经装了整整一个马车。
到了清泉行宫以后,刘宿便亲自动手收拾这些傀儡人,每一个都有它的位置,宫女中就连酒舒也插不上手。
林关葭在一旁看着,偶尔刘宿会说几句和傀儡人有关的事。
“这个……”林关葭挑出箱子里的一个青衫傀儡,有些疑惑的问:“这个是照着公子的样子做的吗?”
那个傀儡制作得精良无比,较别的傀儡更胜一筹,只是模样有八成像公子。
刘宿拿过来,笑了笑,摇头,将它郑重的放在枕畔,末了才说:“不是公子,是小阮。”
她似乎爱小阮成痴了,便是有一点点心思,都能放到小阮身上去。
林关葭刚开始还不知着小阮是谁,后来才记起阳平公主刚刚被接回宫的那年,皇上曾大张旗鼓的下令找一个叫做小阮的人,至今也没有结果。
刘宿见林关葭探究的目光,倒也不掩饰,反而落落大方的说:“那是我的意中人,翎儿说如果找到他,就让他做我的驸马。”
她挨着青衫傀儡坐下,有些忧伤的说:“他长得有些像公子,制作的工匠做的时候也许就是照着公子的模样做的。我那时病中,画不得画,只能描述,本来还想着怎么能这么逼真,你不说,我还想不通的。”
刘宿操作了一下傀儡人,有些萧瑟的笑着说:“你觉得我傻是不是?我只是太喜欢他了,他明明对我不好,可因我喜欢他,我便只看得到他的好……”
原本明艳夺人的阳平公主,手中玩弄着傀儡,低垂着高傲的头颅,让林关葭隐隐觉得悲伤。
星辰满空,月色撩人。
刘宿提了一壶酒,坐到清泉行宫最高的屋顶上。
山中凉爽,此时仲夏,刘宿却披上了披风。
林关葭在亭中鼓瑟,而薛雁随正摇着轮椅慢慢的靠近回波亭。
林关葭行了个礼,便又继续开始鼓瑟,而薛雁随坐在轮椅上,神思远眺,不知又在想什么。
刘宿拿起手中的傀儡,套在手上,动了动傀儡的右手,“小阮也想喝酒?”
她报复的说道:“这酒便是扔了也不肯给你喝,你欺负我得这样狠……”
她说完又后悔了,将酒坛子塞到傀儡的怀中,“瞧!我都给你的,你就回来好不好?”
说完,竟自己眼睛红了。
她抹了抹眼,自嘲的说道:“我再见到你,就给你喝一杯自笑痴,看你如何能离得开我?”
她说完,仰躺在屋顶上,看着满天的繁星,哼哼唧唧的唱起了歌。
她那曲调哀婉,近于丧歌。
回波亭中鼓瑟的林关葭所奏之音本就低沉,此时被刘宿的歌声引领,其声靡靡。
薛雁随将指尖的扳指弹出,刘宿的小腿一阵疼,她翻身起来,却看到薛雁随对着她微微一笑。
薛雁随虽然和小阮容貌相似,但是神韵却是大不相同的,雁随病体,心思沉郁,摄政王走了以后,中都没有人不怕他,都说,这人心思叵测比之摄政王更加狂放不羁。